乾元十四年三月初一,琴臺守將、左武衛將軍崔誕造反。
在李崇光入京的前兩刻,有人冒死從琴臺大營騎馬奔出,也逃到了這京師南門,到了城下大喊崔誕造反,引得城門口一陣騷動。不過與李崇光不同的是,這人背上中了三箭,差點死在城門口。從琴臺跑到南門不算什么,而三箭未死卻是小概率,守門的小兵見了也不免驚嘆一聲“命大!”。守將武弘查看了一番,見來人傷勢嚴重,斟酌之下,另外安排抬去尚書省五兵曹。
這多的機密自然一定有人要知道,自己卻不必知道,他只要知道來了軍情就行,哪怕這人死在路上。這將近油盡燈枯的,說出什么其他事情可就糟了,干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為何如此辦理呢?原來武弘有自己的打算,他心想這崔誕出身貴胄世家,又是乾元七年就升了左武衛將軍,深得皇上信任,按說不該有此異心,武弘想到此處也是有所郁結,思慮再三,恐怕還有內情,于是分兩路呈報,一路救人、一路直傳急件。
值守京畿這么多年,圣上的疑心他是知道的,現在這當場這么多人,誰知道哪個是玄衣局的眼線?大事上沒十個八個心眼可不行。但這軍情如火,也沒有多等。武弘思慮片刻,未免圣上責問,便采取折中之計,命令守城士兵閉上半門。
到李崇光走到南門口,此時,已是酉時初刻(下午五點)。這時崔誕殺監軍太監起兵造反的事在朝中傳開。只是宮中命令還未擬出,但武弘已經看到遠處山上的狼煙,下令緊閉城門。城墻就近的武庫也把投槍、盾牌、弓箭搬出來,其后瀝青、礌石、檑木等也開始分別搬運和準備。
瀝青要現煮,鍋是架好了,只是這倉促間不知從哪搬運的濕柴,半天生不出明火,弄得一團濃煙。武弘見此破口大罵,揚言再有半柱香沒見明火,直接問斬!嚇得管事的汗流浹背,在一旁又搬了兩堆各三尺長寬的新柴,打算用小股明火直接點燃那堆濕柴,為此所有人都圍緊了打火,噼里啪啦地手上的老繭也生出了血。
就在這些人憂心被斬時,李崇光喘著粗氣騎馬從旁走過,只是身上全是汗漬,衣襟也都沾濕了。城下指揮的副將劉涉一眼認出,兩方上前交流道明來由后,見左仆射大人這一身老骨實在不能再折騰,先隨手攔下一副肩輿給抬去宮內,讓李大人好好躺著,又發一騎快馬,報與臨近處安善坊的郭營。讓安善坊的衛戍軍于中道站崗、阻斷百姓竄逃,騰出來給朝廷軍隊和官員通行。
從南門劉涉那里派出的兵士有十五人,抽出來這么些人足以見得看重,先前被攔下的轎夫忽然這么一“征調”不知后事如何,又被兵士這么看著,不免忙中出錯。這肩輿說得好聽,其實不比滑竿復雜到哪去,只是分四抬、八抬,而李大人今日碰到的,便只有四抬。轎身寬些還加了個頂棚,后部多了個實心的靠物,一般是悠閑時日里貴族大戶坐著賞玩用的。與滑竿相比,同樣不過一左一右兩桿結構,只不過不是竹竿、而是木桿結構。尋常當是游玩慢走還行,要是走得急了,還得抓住兩側前方支撐頂棚的豎架,因為這肩輿的座比滑竿還寬,腰和屁股吃不牢這力,上下左右滑著,反倒能給顛個七葷八素出來。
...
李大人就這么一路顛著,而另一邊宮里,倒是就琴臺這次兵變,發生了爭論。
關于以何策可退敵兵,有說簡單的,說這琴臺兵士只是被崔誕蠱惑許了高官厚祿,那心還是在朝廷的;有說困難的,說崔誕手下盡是朝廷千挑萬選的英才,不然也不會駐守在近畿拱衛;也有說崔誕一黨完全不足為懼的,只要陛下傳檄,揭示崔誕亂黨本質,從黨一概不問,叛軍便可不攻自破。
皇帝秦虞聽得心煩意亂,便把佩劍拔出坐在皇座前的階梯上觀看,眾人見此,這四下又安靜了。
“列位臣工,時不我待啊,現在對方兩萬,我京中守軍一萬五,要說硬攻,對方是攻不下。崔誕要反,必在城中設有內應。”
中書令程彥之奏道:“稟陛下,依老臣之愚見,崔氏雖然根植合州地方已有百余年,家世顯赫,雖故黨門徒遍布天下,但畢竟這崔氏未有開創王朝先例,不足成為氣候。要說內應,要抓,僅僅這崔氏故舊那也是牽連甚廣,現下恐怕牽一發而動全身吶,還請陛下明鑒。”
皇帝蹙眉,覺得他廢話太多,用劍敲著白玉階問道:“朕是問你,依你所見,誰與崔氏兄弟來往甚密?你說別的,是覺得朕不懂么?”
這下問得程老既驚又怕,正在程彥之思忖不知如何回話時,外面綁縛了一行人上殿,被武士押解帶到。這挨個一數,竟然有十三人之多,皆是崔氏尚在京中的同族男丁,現在都被布團塞了嘴。這里面有老有少,有人帶著不忿,有人帶著恐懼,有人干脆臉上像一張白紙、腳下站也站不穩了,形色各異,只是最終要綁誰甚至殺誰,已經不太需要什么確實證據了,只要是同根同源,留在這里的,大已就判了死罪。
“這些人里面輩分最高的,是崔誕崔誼兩個反賊的祖輩,真是禍及旁人啊!”皇帝搖頭走下臺階,拿著劍在這一眾人等之中踱步,這一步步走得讓旁人不禁冷汗直冒,看了一眼崔家人,說:“要不你們說吧?他們這兩兄弟一反,你們可不就遭了殃了?你們要是不說,我就從你們之間拿人問斬啰?”
說著,用劍挑開了一個約二十歲出頭男子的口封,嘴唇登時被刮出了鮮血。眾人見此皆大驚,心想后面到底要發生什么根本猜不到,還不如直接斬了完事,這血煞對年紀大的老臣可嚇不起。
但比起眾人的驚慌,被挑爛嘴的這人自己卻沒有多余的哀慟,皇帝好奇,用劍指著他問:“你怎么不叫喊?”
那青年抬頭,回道:“即便是喊了,皇上也要殺臣,也要殺臣的這些祖輩父輩晚輩,臣喊這一聲,本沒有意義。”
“你們崔氏,果真英杰輩出,難怪之前我伯父明皇帝和廢帝都器重你們。”皇帝聽到此處也不免稱贊。“你叫什么名字?”
“稟陛下,臣崔讓。”
“崔讓,依你看,你族兄崔誕謀反,是要擁立何人呀?這明皇帝和廢帝的子孫不早已經在泰興六年死干凈了嗎?”皇帝當眾說出這話,固然是唐突,但說的時候根本毫不忌諱自己當年造反后的手段。而眾大臣雖說當年大多是從龍之臣,但聽到這里首先不是覺得皇帝說錯話,而是回想當時情景莫不感到一股寒意。
“臣不曾參與崔誕之事,也不知共謀者何人,但臣知道有一句古話叫‘在德不在險’,陛下不修政事,終日與伶人為伍,數年來,或洪災遍布,或赤地千里,或瘟疫橫行。陛下所不見者,民之所怨也。陛下所不意者,海內所鼎沸也。要論同謀者,天下人也。”
“好,崔讓,朕記住了。”說罷,皇帝一劍砍下崔讓頭顱,血灑了一地,那身子半跪卻沒有倒下,皇帝面色沒有大變,只稍稍抖了抖劍上的鮮血。眾臣見此莫不駭然,上次見到這種事還是泰興六年,也是這大殿上,作為寧王的秦虞率領叛軍闖入,殺了廢帝和一干人等。看來今天,不論說與不說、降與不降,崔氏這一門十幾人免不了要再遭屠戮了。
“崔氏一干人等,先帶下去。這頭顱留著,我另有他用。”皇帝沒有擦劍、也沒回寶座,繼續指著中書令程彥之,帶著幾分威脅的口吻說道:“程卿,你再想想,還有何人是同謀?”
“溫方遠!溫方遠借崔誕打擊朝廷雖是有動機,但二人此前并無任何交集,即便溫方遠真有挑撥,那也只是外因。依老臣之見,崔誕所起,無外是移營之事和分去的休介、廣成二營,臣一直諫言朝廷此事不可從速......”
“朕是問你,崔誕崔誼在朝中的同黨是誰?...溫方遠那么遠,你說這個豈不是廢話?你回答京中的事情就好了。”皇帝加重了語氣,看起來并不想聽他講前因后果。
程彥之四周瞥了一眼,心里并無議計,也不打算亂行攀咬之事,登時牙齒發顫、汗流浹背,腿肚子止不住發起抖來。
“罷了,程卿一代名士見不得血,朕來說吧。有人說朕為人多疑,朕以前從不疑心崔氏兄弟,如今他們反了,還連累了朝堂上這一干人等,使朕背負罵名。朕上位之前,廢帝泰興年間,朕那堂兄對內外皆是弊政,殺先皇留給他的太傅梅岱、再殺尚書左丞張肅之、屠戮宗室四十余人,對名相王貞的肺腑之言也是充耳不聞,任用奸佞,敗壞倫常。就連程彥之你的兄長程希之那年外派也死得蹊蹺。后來為保江山社稷實不得已,朕結四方義士共殲之。滎原一役后,我軍所向、對方無不望風披靡。朕弒殺廢帝后,是朕自己背負了罵名,勵精圖治、任用賢能,歷有十數年方才有今日乾元盛世。而崔逆一黨又何曾把這些記掛在心?朝廷的諸位臣工又于此間何曾把朕記掛于心?諸位又何曾體會朕的難處哇?!...難道今日之天下,果真有崔讓所說天怒人怨、餓殍遍野、民不聊生嗎?難道朕真就是堪比前朝廢帝的暴君嗎?”
“臣等慚愧!...”由程彥之帶頭,百官都跟著伏倒在地、莫敢仰視。
正在這時,李崇光穿著一身滿是灰塵與汗漬的便服走了進來。走到崔氏犯人和百官之間,也沒理在地上的尸體,步子一點沒亂,接著抬頭理了理衣袖,大叩首。
“臣李崇光,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卿啊,正要派玄衣局和龍武衛去找你,你這回來得及時呀。你看這崔氏兄弟一反,朝中沒有一個知朕所憂,七嘴八舌的不得要領。還是你來說吧,他們為何要反?依你看,又是與何人同謀?...”皇帝顯然是沒有管他的穿著,也沒有去談為何要殺崔讓,權當前面的事沒有發生。
“據微臣所知,崔氏兄弟所勾結的,乃是相王。”李崇光說完,殿上引起一陣騷動,相王確實離京赴任已有數日,有腦子快的已經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那日,信王溫重霄去王丞相府上赴宴,代皇上主理之人便是相王。
“李崇光!相王一向謙厚,朝野皆知。我看你想說的不是相王,而是欲借此打擊王丞相的故舊吧?!”說話的是宗正寺正卿秦澠,是皇上的叔輩,聽到李指責相王,也管不了地上的尸體,從隊列里站出,他所怕的是李崇光這句話又帶來一片腥風血雨,畢竟相王的兩個兒子和幾個小妾還在京中。
“誒...秦澠,你讓他說完。”皇帝用劍指了一指,讓秦澠不要打斷。“李崇光,你有什么證據證明相王是同謀?”
“臣沒有直接證據。”李崇光說到這里,與相王歷來關系很近的折沖校尉張元當場就要發作,被旁人拉住。其他人聽到也是直搖頭,站位上也急于切割,好像又沒了之前在李府前見不到的恭維。但更令人厭煩的是,李黨、王黨、其他鄉黨已經吵作一團,其他人不好做聲,但也是議論紛紛,有的直搖頭、有的干脆躬著身子當沒聽到,遠離這是非。皇帝知道李崇光不會如此無端,必有后話,擺了擺手,讓李崇光繼續說。“讓李愛卿說,都別吵了!”
李崇光回稟:“陛下,臣雖在新豐遭遇崔誼假傳圣旨,失去第七子李茂,但心憂國事,不敢稍有懈怠。此次崔氏兄弟突然叛變,朝中議論紛紛,人心惶惶。臣雖未親眼見到相王參與叛亂之實,但匯集諸般線索,臣認為相王恐已身不由己,被崔氏兄弟裹挾其中。”
“聽李卿所言,意思是相王已在崔誕軍中?”
“回稟陛下,正是,而且論宗族中頗有聲望、且這幾日往東南行、又與崔誼崔誕交好者,必然是相王。因此,輕信崔氏兄弟,以踐行為名行脅迫之實,也并非難事。”
“嗯,這倒是符合邏輯。還有呢?但朕...總不能以此作數吧?還有什么證據或內因嗎?”
“相王是太祖四弟之子,屬旁支宗親,對皇位既無繼承權也無威脅,相王生性雍容豁達、好結交文人雅士,但與朝臣也是歷來保持距離,以示其素無覬覦之心,亦無結黨之嫌。所謂人望,不過是清雅之望罷了。此次叛軍突起之際,崔誕手中實無第二人可選,不排除之后擁立其為偽帝。再加上此前與信王之糾葛,在朝野中已早有傳聞,甚至有人說信王死后,相王會受領其屬地,異姓王唯有前代世蔭之吳王、梁王,現下已無兵權,比信王差之遠矣。因而,人言以為所得利者非相王莫屬。”
聽到信王之事,眾人皆驚,即便是反對的宗正寺正卿秦澠也不好再接話,稟著笏板,又側著臉朝此前紅臉的折沖校尉張元遞了個眼神,讓他暫且按捺住。
“此等謠言不值一哂,不過...愛卿也以為...是相王獲利最多嗎?”皇帝在大殿中,側著身、瞇縫著眼問道。
“稟陛下,然臣認為,相王是閑云野鶴之人,并無就藩守邊之心,幾次暗中推辭,這點陛下早已心知。此次擁立,也非相王真心所愿,其或已受叛軍脅迫,身不由己。即便真拿到信藩的屬地,那也只是強人所難,不出半年就會辭讓。幾番思量下,脫身為妙,所以當日相王才會幾番辭讓,在向陛下告別時更是欲言又止、辭意哽咽,只是未曾想這崔氏兄弟居然在暗中包藏禍心。”
皇帝聽到此處,意中稍帶不快地點著頭,一邊走一邊說道:“朝廷邊務,豈容兒戲?!朝野傳得最快的終究是流言,這些人事情沒看到幫朕給處理了,麻煩說起來倒一個不少!”皇帝說到此處,見眾大臣個個不敢對視,又看向李崇光:“...不過,有關相王參與反叛之事,經李卿一言,好似他情非得已。但叛軍如何分化,李卿是否又有妙計呢?”
“陛下,臣請陛下細思,若相王真心叛亂,豈會不事先謀劃,準備充足?然此次叛亂,顯然在倉促之間行事,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此前他幾次三番奏請朝廷,我尚書省也是未撥余糧,只是當時并未料想是這樣。顯見是崔氏兄弟倉促起事,欲借相王之名以壯聲勢。此等情形之下,相王即便有心阻止,亦恐力有不逮。所以當下,先請勿要加罪相王。朝廷中曾有被相王嘉許者也無需害怕,敵軍壓境,萬望勠力同心才是!”
皇帝聽到此處點頭稱是,臉上終于有了笑意,站起身延請李崇光到內殿議計。留下諸位大臣喟嘆。李崇光這番言語,確實是讓朝臣們閉上了嘴,尤其是程彥之與秦澠二人,皆是一副失了神的狀態。這廂領會,心知李崇光走到今天絕非偶然...
只是這崔氏一族如何處理,這崔讓的尸首如何處置,皇帝還沒有發話,眾人也不敢輕動,只好權當沒這回事...
...
內殿中,皇帝示意李崇光繼續說,因為此前只是分化了相王和崔氏兄弟,但琴臺那兩萬人如何弱化還沒有說。
“關于崔氏兄弟叛軍之事,臣認為雖來勢洶洶,卻非全不可破。崔誕所統率的琴臺大營,原為近畿之師,去年因新城防調令移營,與京中接防的龍武衛產生矛盾。此矛盾之因,皆因移營后琴臺大營遠離京師,凡步軍所出都需一日,所受朝廷之看重、餉銀與糧草皆有所減少,于京中各處亦走動不便,將士們心中自有不滿。
如今叛軍之勢雖盛,然其內部亦非完璧一塊。崔氏部曲及黨眾雖掌控大權,但軍心未必皆服。嫡系所圖,無非上位富貴;而從者所求,多為生計與安穩。臣細想之下,所謂二萬余叛軍,實乃從者眾也。”
“李卿的意思,釜底抽薪?”
“臣以為,可從此處著手,對崔氏一黨與從者兵士加以分化。除宿將嫡系外,其他將領既貪權位,朝廷可暗中許以高官厚祿,誘其反正;而從者多為生計所迫,朝廷當承諾保障其家小,使其無后顧之憂。
此外,可遣細作入叛軍營中,暗中傳播崔誕自立之野心,削減相王影響,同時樹上開花,散布勤王軍不久將至,使從者心生畏懼與猜忌,進一步分裂其內部。如此,叛軍之勢自會削弱。但無論如何,外軍相援必不久矣,所以崔誕內心必急于求成,目前于城南三里外壽山扎營,將砍伐樹木準備攻城器具,因而首戰我軍須摧其鋒銳,阻敵軍于城隍之外。稍以時日,其軍中必然生變。
若此計成,則敵軍將士必心生疑慮,憂心勤王之軍到來,惶惶不可終日。而陛下則可借此機會,一舉平定叛亂,恢復京畿之安泰,朝野之安寧。望陛下審慎考慮,決斷于斯。”
皇帝聽到此處不禁拍手稱贊:“妙計妙計,得李卿,天下還有何事可憂矣?再給你一年,估計溫方遠的事也差不多了。”話語間不免哈哈大笑,讓一旁隨侍的太監傳令,使車騎將軍劉驥主持軍務,務必守好城防。他帶著李崇光會稍后去東門、南門巡視。
現下,皇帝出了內殿,撂下一干臣工,與李崇光有說有笑,但走著走著又問他道:“那依你看,外部除了溫方遠,可還有同謀之人?”
李崇光停下,思考了片刻,回稟道:“營州刺史韓謙,定遠、宜川兩鎮將軍。”
“那他為何未動?”
“他們也要當陶安,隔岸觀火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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