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病床上,我渾身酸痛,身體像被卡車碾壓過再拼接起來似的。尤其是小腹,墜墜的疼,有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我驚得一下子就坐了起來。
“我,我的孩子呢?”
沈俊低頭沉默著,他靜默了兩秒,薄唇闔動,“別哭了,孩子總會有的。”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但唇瓣開合間說話的話字字如刀,扎的她的心臟生疼生疼的。
我抹掉了抹眼角的淚水,緩緩的抬頭,迎上他幽深的眼眸。
曾經她很迷戀他的眉眼,總覺得他的雙眸似裝著星辰大海,只要看著他的眼睛就會被勾住,一眼萬年。
我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會說出這樣的話!
那也是他的孩子啊!
“跟她費那么多話干什么?”婆婆王蘭神色冷漠,語氣極為不耐,“我沈家可是三代單傳,下一胎最好給我懷個孫子,不然……”
“什么?”
預感成為現實,我一下子就怔住了,嘴巴微微張開,像條離了水的魚,豆大的眼淚沉默的往下掉。
“不就是孩子沒了嗎?哭什么?再說了,還不是你自己走路不小心摔到了?”婆婆輕笑著,語氣尖酸刻薄,“這會兒哭給誰看?”
“明明是你推我的!”往日里溫柔講理的我,竟有些歇斯底里,“是你殺了我的孩子!”
“一個丫頭片子,沒了就沒了,你喊什么?難不成?你還要去法院告我?”婆婆冷笑一聲,反而生氣了,舉著手又要上前動手。
“干什么?這是醫院!要打回家打去!”旁邊的小護士看不下去了,冷著臉怒道。
“對不起對不起,”沈俊歉意的點了點頭,隨即拉攔住了婆婆,眉眼陰鷙,“你先回家,醫院有我呢!”
“你拉我干什么?媽告訴你,女人就是不能慣著!我們那個年代,生孩子當天還在地里掙工分,生完還要做飯洗衣,哪有這么嬌氣?”
沈俊把婆婆往外推,婆婆卻依然振振有詞,聲音尖利刺耳,“還住院,不挨打就不錯了!”
……
斷斷續續的咒罵漸漸遠離,歇斯底里的憤怒變成了無聲的哀痛,我呆呆地坐著,淚水無聲的滑落。
醫生說過,我這個年紀,極大可能再也不會有孩子了……
和沈俊認識到結婚的一幕幕在眼前跑馬燈一般,她見慣了無數一地雞毛的婚姻,但萬萬沒想到會落到自己頭上。
正哭著,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推門進來,“我說你年紀輕輕的,怎么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體?流產也要像坐月子一樣好好護理不知道嗎?現在就出院,還想不想再懷孕了?”
出院?
我回想婆婆臨走前放下的狠話,沒想到她真的去給自己辦了出院手續?!
“醫我不出院,待會兒我就把錢補上。”她聲音很低,卻很堅定,眼里也有了光。
醫生輕嘆了一口氣,“好,今天把費用補上就行,你這個年紀流產對身體損害很大,無論發生什么事,都要愛自己。”
“謝謝醫生。”
徹底的失望,讓我心里像是砸開了一壺水,她拿出手機,給顧念打了過去。
很快,醫院門口一輛限量版保時捷呼嘯而過,一腳剎車車身橫向漂移,穩準狠的搶了一個車位。
“唉,我說姑娘,我先來的,你怎么能這樣?”
被搶車位的男子很是不甘,把頭伸出車窗不滿道。
顧念已經開門,頭也不回,踩著八公分的紅色高跟鞋噠噠噠的往住院樓走,只有風帶回了一句話,“不服啊,給老娘憋著!”
一陣旋風似的進了病房,顧皺著眉毛,批頭蓋臉就道,“錢我交完了,沈俊那王八蛋呢?”
我扁了扁嘴,沒說話。
我這個閨蜜啊,愛恨分明,最講義氣,為朋友兩肋插刀。
尤其和沈俊從不對付,而且她現在處境不好要好好和她說,不然以顧念的性格,非提刀捅了沈俊不可。
“我讓他和我婆婆回家了,看見他就煩。”我撒了個小謊,勉強的笑了笑。
顧念愣了愣,她跟我都多少年的閨蜜了,能看不出來這家伙在強顏歡笑么。
“跟我這還裝什么堅強啊?哭!給老娘可勁兒哭!”顧念握著她的手,愣是把哭這事兒說出了悲壯感。
我看著她這樣,反倒哭不出來了,心里也好受了些,咧了咧嘴角,這檔口偏偏沈俊端著碗粥進來了。
“顧念,你怎么來了?”
“我怎么不能來?”顧念和沈俊對上就沒好氣兒,但看著我那樣子,也不好多打擾,畢竟這是人家家事,拎起手包道,“我先走了晚晴,住院的錢你回頭還給我就好。”
我不是想要錢,但是得讓沈俊知道自己媽都干了些什么!
沈俊身子都一僵,話外之音聽得清楚,目送顧念出門,把粥放在床頭柜上,蹲下身來,握住我的手,輕聲道,“我媽沒文化,你別跟她一般計較,錢回頭我還給顧念,你先喝點粥吧。”
我心如刀絞,偏過了頭,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沈俊。
“老婆,我錯了,”沈俊聲音低柔富有磁性,側臉輕輕蹭了蹭我的手掌,“我錯了好不好?”
就像之前無數次吵架一樣,沈俊都會這樣輕輕蹭她的手掌……
回憶不受控制的涌來,我一瞬間有些心軟。
“失去的也是我的孩子,我能不心痛么?可我更在意你啊!還記得么?大四的時候,我騎著腳踏板載你在湖邊,你說以后要和我生一兒一女的,不可以說話不算數。”
我依然一言不發,可是手卻顫抖了下,眼底也閃過一片溫柔。
到底是朝夕相處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一點感情都沒有
“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休息,”沈俊拉過椅子坐在床邊,貼心的替我掖了掖被角,“我會守著你的,睡吧。”
我抿了抿嘴,我現在心里很亂,“你回去陪媽吧,醫院房間不隔音,晚上你睡不著的,你幫我請個護工就行了。”
“不,我陪你,老婆。”
沈俊說什么也不肯離開,我是真的累了,說話聲音越來越輕,很快藥勁兒上來了,就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是被女人一陣陣的呻吟尖叫聲吵醒的,我下意識的伸手去推沈俊,卻推了個空。
他不在嗎?
抬起沉重的眼皮,我環視了一下四周,察覺到聲音是從隔壁配藥室傳來的,隱隱約約夾雜著男人的低吼以及女人難以抑制的呻吟……
在醫院做這種事兒?
我眉毛皺了起來,有沒有公德心啊!
強撐著下了床,她順著墻壁一點點往隔壁挪,順著門縫看到地上扔著一條皮帶,整個人如遭雷擊。
那是CK的限量款,當初我剛和沈俊在一起的時候,拖托人從法國帶回來送給沈俊的,尾部還有我親自刻著一個蹩腳的SN。
沈俊的S,我的N。
這世界上會有兩條一模一樣,也刻著SN的褲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