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末日總統胡佛
- 命中注定:對美國九位總統的另類觀察
- 王瑩瑩編著
- 12557字
- 2024-06-03 16:43:23
末日,在人類社會中是一個令人恐懼的字眼,當然在現實中這一天從來沒有出現過。但是在美國近現代歷史上,曾有一位總統幾乎將美國乃至世界帶到了末日邊緣,這個人就是1929年3月登上美國總統寶座的胡佛。
和哈定不同,胡佛是一位私德無虧、工作干練而有能力的總統。雖然沒有任何證據表明,發生在20世紀20年代末30年代初的大蕭條與他有直接的聯系,但它所產生的破壞性影響卻與他執政時所采取的政策有著必然的聯系。
一、難以改變的基因
胡佛出生在一個連續五代人都生活在封閉的公誼會(美國基督教新教宗派之一)中的家庭,雖然這一家族不斷地遷徙,但宗教信仰卻始終如一。他的母親是公誼會中做禮拜的領拜人。胡佛童年和少年時代一直生活在具有濃厚公誼會價值觀的環境中,這些價值觀包括:勤儉節約、努力奮斗、謙虛謹慎、嚴肅認真、個人責任,以及由大人嚴格管教的道德意識。雖然公誼會在意識形態上持溫和而自由的立場,但在生活中信徒們是極端壓抑的。
胡佛的父親杰西·克拉克·胡佛是一位鐵匠;而他的母親,赫爾達·明索恩·胡佛,則是一位神學院畢業生。胡佛說,他母親是“一位面容甜美的婦女”,“是公誼會集會時眾望所歸的發言人”,是一位富有魅力、辦事干練的女性。
其實,胡佛的童年是多災多難的,當他還是嬰兒時,就感染了嚴重的格魯布性喉頭炎;兩歲那年冬天,在長時間哽噎和痙攣后,他失去了生命體征,是他的姨媽在搬動他的“遺體”時,才發現他又有了生命跡象。所以他的母親堅信,這是上帝被她的祈禱所感動,將兒子還給了她。[1]除了喉頭炎,童年的胡佛還患過麻疹、腮腺炎、白喉和水痘,這些在當時都是十分嚴重的疾病。
胡佛6歲那年,他的父親便因為傷寒去世,年僅34歲。父親的去世使他的家庭突然陷入了困境,所以他的母親只能做一些縫紉活補貼家用。更不幸的是,胡佛8歲時,他的母親又被肺炎奪去了生命,從此他和四個兄妹成為孤兒。四個兄妹分別由叔叔、舅舅、姑媽、姨媽收養,胡佛則被叔叔艾倫·胡佛(Allen Hoover)收養。1884年,因為家境貧寒,胡佛又被叔叔送往了俄勒岡州(Oregon)的舅舅約翰·亨利·明索恩(Henry John minthorn)的家里,9歲的胡佛只能接受他們的安排。在漫長的火車旅途中,胡佛寫了兩張箴言卡:“上帝呀,我的救星不要離開,你也別拋棄我;我絕不離開你,也絕不拋棄你。”為了上學,胡佛每天必須要掙50美分,所以整個夏天,胡佛都在清除洋蔥地里的雜草。在舅舅家里,胡佛根本沒有什么快樂可言,他的舅舅沉默寡言,卻十分嚴厲。
在胡佛15歲時,舅舅決定讓他到當地的一家公誼會土地墾殖公司做雜工。16歲時,胡佛的命運迎來了轉折點。在和一位采礦工程師聊天時,這位工程師告訴他,應該自己規劃未來的人生,并建議他到斯坦福大學學習工程技術。
出于信仰的緣故,胡佛的舅舅、叔叔、姑姑、姑媽都希望胡佛像他哥哥一樣上一所公誼會學院,他的舅舅還為他爭取到了印第安納州厄勒姆學院(Earlham College)的獎學金。但胡佛堅持要上斯坦福大學,于是他與家人們發生了嚴重的沖突。直到后來他們知道斯坦福大學一年級的入學考試將由著名的公誼會數學家斯溫(Swain)教授主持時,才同意了胡佛的選擇。
胡佛在斯坦福大學的入學考試并不順利,除數學之外都不及格。或許是因為斯溫教授喜歡胡佛,也或許是因為胡佛是公誼會教徒,斯溫教授與年輕的胡佛進行了一次長談,鼓勵他在秋季開學前到斯坦福大學接受專門輔導。于是胡佛拿著自己積攢的160美元和從父親的遺產中繼承的500美元,以及他母親家人資助的50美元,開始了他斯坦福大學的求學之旅。
在胡佛的原生家庭中,根本沒有政治的影子。他的叔叔拉班只是一個印第安人的代理人,僅僅在1880年參加過加菲爾德[2]運動(Garfield campaign)。這就是胡佛童年和少年時代接觸過的全部政治。長期顛沛流離的生活造就了胡佛自卑和壓抑的性格,這使他從小就極不喜歡在公眾前拋頭露面,即使在游戲中胡佛也沒有發揮過領袖的作用。在胡佛身上,來自父親的遺傳基因遠遠大于母親,因此胡佛一生更擅長處理具體事務。
胡佛后來在自己的回憶錄中說,“我對公共事務的接觸,主要是來自與一位已經退休但喜歡爭論的老民主黨人霍布森(Hobson)的接觸,因為他經常與公誼會中的共和黨人進行辯論。雙方對各種政治問題爭論不休,但這些爭論的結果千篇一律,那就是每個人都對對方的頑固和短見深惡痛絕。”[3]所以胡佛終生都認為政治是一場以“深惡痛絕”收場的鬧劇。在公共事務中,獲勝的一方就是正確的。在胡佛的青少年經歷中,他沒有可以效仿的家庭榜樣,也沒有與哪位政治人物產生過共鳴,更沒有在觀眾面前闡述觀點的機會。
1891年年初,胡佛考入斯坦福大學,在學校期間,胡佛是一位自我邊緣化的人,學生聯誼會中從來沒有他的影子。胡佛的童年顛沛流離,使他一生都猶如一只毫無安全感的驚弓之鳥。成年之后,他一直都在努力為自己營造一個穩定的世界,一個他自己可以控制的世界。
1895年胡佛從斯坦福大學畢業,1896年到中國開灤煤礦任職,在光緒27年(1901年)英商開平礦務有限公司(即今位于河北省唐山市的開灤煤礦)發出的臨時股份證明書上,右下角總經理一欄的親筆簽名為——HC.Hoover。作為斯坦福大學的優等生,胡佛賺錢的能力是很強的,此間,他已握有若干礦業公司的股權。1908年,他還創辦了一個工程咨詢公司,并在紐約、倫敦、舊金山及其他地方設立了辦事處。1909年胡佛曾在哥倫比亞大學和斯坦福大學講學,這些講稿后來匯編成一本書,名叫《礦業原理》,并于同年出版。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后,為了救助那些身無分文被困于歐洲的美國人,美國政府委派胡佛擔任了美國救濟委員會主席。在救濟委員會的幫助下,12萬名貧困美僑返回祖國。正是由于胡佛在戰爭與饑餓救濟中的杰出成就,使得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后成了美國社會的風云人物,當時美國的一些學者稱贊胡佛為“偉大的人道主義者”。胡佛被美國政府任命為美國糧食總署署長,甚至連當時美國的家庭主婦都知道,所謂“胡佛化的管理”,意味著實施最經濟的家庭食品安排。
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后,歐洲到處缺錢缺糧,饑民充斥城鄉,所以協約國首腦一致同意任命胡佛為救濟與復興署署長,直接負責戰后食品短缺的問題。《巴黎和約》簽訂后,官方救濟組織停止活動,胡佛又建立民間組織,對歐洲一些國家的兒童及難民繼續施行救濟。此間胡佛共募集救濟款2.5億美元。從1919年10月至1921年3月,胡佛被國內外85所大學授予榮譽學位,共獲得國內外一些團體組織頒發的468枚獎章、獎品和勛章。1921年3月4日,參議院批準了哈定總統對胡佛的商務部長任命。胡佛在這個位置上一干就是七年,歷經兩任總統,直到1928年他當選總統為止。
1927年8月2日,柯立芝總統宣布他將不再競選連任,于是共和黨黨內大佬便提名“偉大的人道主義者”胡佛作為共和黨總統候選人,1928年6月,在密蘇里州堪薩斯城的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上,胡佛在第一輪投票中便以絕對優勢獲得參加總統競選的提名。
在1928年大選中,胡佛提出的主張是個人主義和機會均等,把社會各階層自愿合作作為自己追求的目標。
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后,美國憑借從大戰中牟取的暴利推動經濟實現快速發展,這一階段正是共和黨當政,所以人們便把這一階段的“繁榮”與共和黨聯系起來。因此作為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的胡佛,在競選中沒有費什么力氣就勢如破竹,以很大優勢擊敗民主黨候選人史密斯。最后胡佛以444張對87張選舉人票的絕對優勢,戰勝對手當選總統。1929年3月4日,胡佛宣誓就任美國總統。自此,胡佛成為第一個出生于密西西比河西部地區的總統。
當時的《華爾街日報》在胡佛就職時說:“毫無疑問,胡佛是一個很有活力的商業總統。”
1930年,為了兌現競選時的承諾,胡佛不顧美國乃至世界經濟已進入蕭條的前夜,一意孤行提高了農產品的進口關稅,并簽署了至今仍在發揮作用的《斯姆特—霍利關稅法》,將2000種的進口商品關稅提升到歷史最高水平。正是這個法律,使許多國家對美國采取了報復性的關稅措施,當年便使美國的進口額和出口額都驟降50%以上。
1930年的美國與胡佛在1928年競選總統時的美國已大不相同。由于胡佛堅決反對由國家援助失業人口,所以美國城市中的無家可歸者只能用木板、舊鐵皮、油布甚至牛皮紙搭起簡陋的棲身之所。當時,美國有這樣一首兒歌:“梅隆拉響汽笛,胡佛敲起了鐘。華爾街發出信號,美國往地獄里沖!”
但胡佛卻在他的國情咨文中說:“經濟不景氣的問題,是絕不能用立法的方式或行政的命令來解決的。經濟創傷只能由經濟實體的細胞——生產者和消費者來自我治療。”然而這對于已危機深重的美國來說,起到的作用卻是相反的。直到1931年12月8日,胡佛在他的第三個年度國情咨文中仍堅持:“聯邦政府應該盡可能少地介入經濟領域”,“即使介入也是暫時的和迫不得已的”,“聯邦政府的職能在于維持這種平衡,而不允許任何個人或集團享有特權。它只能扮演一個規范性的角色,而不能成為經濟和社會生活的主導者。”那么胡佛真的是一個市場經濟的原教旨主義者嗎?當然不是。
其實胡佛對于經濟危機,并非“自由放任”,而是采取了一系列違反市場經濟規律的政策,對市場進行了另類的干預,這些措施包括提高工資和物價等,正是這些錯誤的政策才導致當時美國的經濟危機越來越嚴重。對此胡佛自己是有認知的。1930年他曾對秘書說:“我們面臨的形勢,使這間辦公室形同地獄。”從1931年秋開始,胡佛就沉默寡言,即使最親密的同事跟他打招呼,他也經常一聲不吭。他對白宮里的服務人員完全視而不見,他說他不喜歡在大廳里看見服務人員。所以當白宮響起總統將至的鈴聲時,男傭們會疾速跑進已經擠滿女傭的小房間里。其實,此時的胡佛已經是一位重度抑郁癥的患者。當一位秘書詢問他為何不與人做簡短交談時,他惱羞成怒地說:“現在正值國難當頭,我有其他事情要做。”所以當時的國務院官員只能提醒遞交國書的外國大使說:“不要認為總統不熱情有什么外交含義。”此時胡佛已嚴重失眠,每天晚上只睡三個小時,他的雙手一直不停地顫抖。1932年的胡佛,已經頭發花白,看上去像比1928年老了20歲。當共和黨領導人前來匯報時,胡佛說:“如果他們全都走開,讓我一個人開展工作,我也許能夠扭轉局面。”在他競選連任即將結束之際,當帕拉阿圖(Pal·Alt)女童子軍代表向他獻花時,胡佛忍不住老淚縱橫。這個12歲的小女孩轉身問:“媽媽,當總統是不是很難啊?”
其實胡佛是在全國一片譴責聲中決定參加1932年總統大選的,這不知是出于對權力的迷戀,還是潛意識中對自己自卑情結的補償。胡佛最初的計劃是只為競選連任發表幾次講話,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從8月開始,他決定進行全國巡回演講。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胡佛竟然認為只有自己才是美國人民的救星。他說:“他將動用一切手段贏得選舉的勝利,因為他覺得自己的勝利對于國家來說是不可或缺的。”胡佛在這次競選中一共發表了200次演講,但主要內容都是為自己進行辯護。
胡佛在自己家鄉艾奧瓦州首府得梅因(Des Moines)的一次演講中說:“世界穩定的關鍵握在我們手中,當今世界正面臨著一次機遇,并且情況正變得越來越樂觀。讓那些抱怨目前形勢糟糕透頂的人們為我們這場勝利感謝上帝去吧!”但這完全是一個彌天大謊。
雖然由胡佛競選團隊特意請來捧場的現場觀眾對胡佛的演講報以熱烈的掌聲,但在街頭,胡佛得到的卻是鋪天蓋地的怨恨。1932年,胡佛在底特律發表演說時,憤怒的人們高呼“絞死胡佛!”當他驅車前往體育館再次發表演說時,“沿途所見是數以萬計默不作聲、怒目而視的男女老幼。當他在萬圣夜來到麥迪遜廣場花園時,數以萬計的人向他高呼‘我們要面包!’與1928年競選中贏得了40個州的戰績相比,1932年11月8日,胡佛只在6個州取得了勝利,因為當時45%的工人都處于失業狀態。”
二、胡佛的罪惡
政治權力實質上就是說服的權力。美國總統的責任就是說服人民,按照符合自己利益的方式,做他希望他們做的事情,但胡佛卻做了與人民意愿相反的事情。胡佛雖然不是大蕭條的始作俑者,但他骨子里的自私,使他成了助推大蕭條的罪魁禍首。
從心理學的角度上講,每一個人的原生家庭,都對他成年后的行為方式起著重要的作用。胡佛擔任總統期間的行為,更多的是受他童年時期形成的潛意識心理的影響。胡佛的悲劇源于其內心被他精神上的自私所綁架。胡佛當然不是愿意看著人民受苦受難的食人惡魔,他甚至不是典型的政客。胡佛和哈定不一樣,他從來沒有像哈定那樣將每一個潛意識中的那種自我毀滅的無意識放大,在他的潛意識中,更多的是強烈的自卑導致自私的條件反射。
胡佛卸任總統后,曾收到一位女學生的來信。這位女孩在信中問他:“您認為怎樣做才能成為一個偉大的領袖?”胡佛回答道:“毫無疑問,偉大領袖的條件,包括正直、學識、管理經驗、內政外交方面的專業知識,以及對于美國傳統和生活方式的熱愛。”但問題是,胡佛似乎具備了所有成為偉大領袖的條件,但最終卻成了美國歷史上最糟糕的總統之一。
在大蕭條之前,許多美國人都認為胡佛會成為一位偉大的總統。他自己在1928年接受共和黨的總統候選人提名時也說:“今天,我們美國人即將贏得消除貧困戰爭的最后勝利,這對任何一片土地來說都是史無前例的,我們的窮人救濟院即將成為歷史。雖然我們尚未實現消除貧困的目標,但如果能夠按照過去八年的政策繼續前進,我們很快就會在上帝的幫助下,迎來貧困在我們國家銷聲匿跡的那一天。”[4]胡佛在宣誓就職的當天說:“我對我們國家的未來毫無畏懼可言,我們的前途充滿希望,一片光明。”但僅僅過了一年,胡佛就將美國推向了災難的深淵。
三、這個世界最難的事就是讓自卑的人講真話
所有的災難從1929年萬圣節前一周的10月23日這天開始。這一天,美國股市的市值損失超過了美國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的損失。到11月,在美國紐約證券交易所上市的股票市值平均下跌了40%。可就在美國股票市場暴跌的第二天,胡佛還信誓旦旦地說:“全國的基本經濟形勢,即商品的生產和分配,仍然處于良好和繁榮狀態。”真是這樣嗎?當然不是!他在當年11月召開的一個企業界人士的會議上曾私下說:“一場蕭條即將來臨,這將是一場嚴重的蕭條。”但他為什么在公開場合卻刻意隱瞞事實,對全國人民撒謊呢?因為他沒有勇氣直面殘酷的現實。事實上,他一直在撒謊。同年12月3日,胡佛對美國民眾說:“現在的失業和損失,在很大程度上已經被遏制住了。”他還在1930年1月宣布,“失業趨勢已經得到了扭轉”。同年3月7日他又說:“自去年12月開始,就業率已經在慢慢回升了”,“所有情況都表明,在未來的60天內,崩盤對失業問題的最壞影響將成為過去”。即便到了1930年5月,胡佛還在聲稱,他的計劃已經“在很大程度上取得了成功”,衰退已經“大大地緩解了”,“我們已經度過了最艱難的時期,只要我們繼續團結奮斗,很快就將恢復過來,企業到秋季將恢復常態”,“蕭條已經結束了”。這就是胡佛當年向美國民眾發出的信號。
他給自己撒謊找的理由是:任何人也不能占據著總統寶座,卻不對合眾國的未來充滿信心,對于一個自信的民族來說,總統官邸,應當比其他任何地方都洋溢著興高采烈的勇氣和力量。所以現在不是輕言退縮的時候,我們民族的精神永遠不會容忍失敗。[5]而這些,其實不過是胡佛為掩飾自己的謊言而編造的。
就在胡佛宣布經濟復蘇即將到來的時候,美國人的生活卻越來越艱辛。1929年那個“黑色星期四”之后,美國失業率直線上升。截至1931年1月,全美最大的19個城市的失業率上升了149%。1931年10月,蘇聯一則招聘6000名熟練工人的廣告,竟引來多達10萬名美國人到蘇聯求職。在1931年4月至1932年5月的13個月中,芝加哥各學校的教師有8個月沒有領到工資。1931年年初,俄克拉何馬市(Oklahoma City)、明尼阿波利斯(Minneapolis)、圣保羅(St.Paul)和紐約等城市相繼發生了饑民暴動。到1931年夏天,馬薩諸塞州的勞倫斯市(Lawrence),所有的磨坊和工廠都關門停業了。
1932年,已有40%的美國人入不敷出,100萬人流離失所。一個又一個城市救濟基金支出殆盡,2000萬人的存款因為銀行倒閉而化為烏有。許多無家可歸者在垃圾焚燒地過夜,大量家庭靠蒲公英湯或偶爾才有的施舍為生,營養不良的現象比比皆是,超過四分之一的美國人失去了工作、房子、存款和尊嚴。
更為可笑的是,1931年,胡佛竟然給一個喜劇團發了一份電報,說國家需要一些笑料來蕩滌“蕭條”,問他們是否愿意進行創作。他還對著名歌手魯迪·瓦利(Rudy Valley)說:“如果你能唱一首歌,讓人們忘記他們的痛苦和蕭條,我將給你頒發一枚獎章。”
四、胡佛該對大蕭條中的災難負責嗎?
胡佛當然應該對大蕭條時的錯誤政策負主要責任,例如他對救濟金問題采取的政策。
1930年夏天,一場嚴重旱災席卷了美國西南部地區。當時的農業部長提出了下撥2500萬美元救濟金的建議,國會也主張通過一項授權撥款6000萬美元的法案,但胡佛認為恢復繁榮不能通過侵吞公共財政或者把人們的不幸政治化來實現,并以此為借口否定了該建議和法案,致使500萬農民破產。在1930年圣誕節時,聯邦參議員威廉·博拉(Wiliam Borah)憤怒地說:“看在上帝的份上,趕緊想辦法讓挨餓的人糊糊口吧。”在此情況下,胡佛卻提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計劃,向農民提供購買種子、化肥和牲畜飼料的貸款,而不是直接發放救濟金,更不是提供挽救生命急需的救濟品。直到1931年,胡佛仍堅決拒絕向饑餓的農民提供食物。
胡佛一直認為,發放救濟金是美國紅十字會的事情。而1930年11月,美國紅十字會可以動用的非專項資金只有區區500萬美元。所以,截至1930年年底,美國紅十字會只向五萬個家庭發放了救濟金,平均每個家庭只拿到了10美元。
胡佛曾是一位享譽全世界的救災救濟專家,本來可以在大蕭條中扮演積極的角色,但他為什么會做出如此冷漠的決定呢?胡佛童年被貧窮塑造的自私與自卑的心理,使他缺乏對制度的起碼信任。他擔心,下撥救濟金會為一些人侵吞公共財政大開方便之門。于是,他堅持認為“自助”和“本地責任”的原則一旦垮塌,將從根本上動搖“自治制度”。
1930年10月,在人口占全國10%,而失業人數占全國總失業人數16%的賓夕法尼亞州,候任州長吉福德·平肖(Gifford Pinchot)呼吁:如果想讓這些人活下去,我們就必須給他們飯吃。就在國會議員和州長們為使聯邦政府再下撥幾百萬美元的救濟金而奔走疾呼之時,胡佛的復興金融公司(Reconstruction Finance Corporation,RFC)卻每天都在向一些莫名其妙的項目提供數百萬美元的貸款。一位國會議員憤怒地說:“胡佛總統愿意幫助別的國家,但對于嗷嗷待哺的美國婦女和兒童,卻一分錢都不愿意給。”
胡佛對那些呼吁發放代金券、進行公共建設和發放救濟品的國會議員們冷漠地說:“只要我還坐在這張桌子旁,你們就休想得逞。”
五、絞死他
迫于生活的壓力,1932年,一支兩萬人的“補償金遠征軍”遵循“不乞討、不喝酒、不偏激”的原則,從全國各地乘坐火車、靠人們的施舍抵達華盛頓,他們要求立即發放應于1945年給他們的退伍軍人補償金。
6月15日,國會眾議院通過了一項發放補償金的法案,但遭到了參議院的否決。于是這些老兵們聚集在國會大廈外面和平示威,希望國會和總統能幫助他們。到7月,老兵們已經在華盛頓停留了兩個月,在此期間,胡佛接見過重量級拳擊比賽冠軍、婦女聯誼會成員代表團和散文競賽獲獎者,但始終沒有接見過“補償金遠征軍”的任何人。在這屆國會會期的最后一天,“補償金遠征軍”領導人在國會大廈的臺階上發表演講說:“我們將待在這里不走,直至我見到胡佛為止。”他們希望胡佛像他經常做的那樣,讓國會在閉會期間召開一次會議。
然而,胡佛卻下令讓道格拉斯·麥克阿瑟將軍(General Douglas Mac Arthur)將示威者逐出了華盛頓,同時焚燒他們居住的簡易房屋和帳篷。軍隊在施放催淚瓦斯時,還熏死了一名初夏時在營地里出生的嬰兒。遠征軍為這名嬰兒寫下墓志銘:“在此長眠的是伯納德·邁爾斯(Bernard Myers),只有三個月大,被胡佛總統下令用瓦斯熏死。”當時,一個作家代表團前往白宮抗議軍隊對平民的鎮壓,卻沒有得到胡佛接見,當他們準備離開時,竟聽到一群孩子在為胡佛獻唱:“祝您生日快樂!”
在胡佛代表共和黨參加第二次總統大選投票的那天晚上,人們都不敢相信這個頭發花白、面容憔悴的人就是他們以前認識的胡佛。此時電報已像雪片般從四面八方飛來,向他報告敗選的消息。
對于他的失職,胡佛一直在為自己進行辯護,他說:“最為重要的是,我們維護了我們的原則的神圣性,正是這些原則使合眾國成長為一個偉大的共和國。”胡佛認為,自己進行的這場斗爭,不是觀點問題,不是面對不確定性時的探索與妥協,而是一場為了捍衛“高于一切”的原則而進行的戰爭。
極度自卑的性格讓胡佛很多行為都有人格分裂的傾向,比如胡佛當年依靠報紙和廣播勝選,但他實際上卻非常厭惡公開演說,認為“當總統不是演馬戲”。他在自己的《美國的個人主義》(American Individualism)一書中寫道:“人群容易受到蠱惑,他們破壞、憎恨、夢想,但從來不會建設。”
其實當總統在很大程度上就是“演馬戲”,必須要能領導白宮打動民眾的心靈,其重要性不亞于觸動人的思想,他必須能把民眾的信念、熱情和勇氣激發起來。
胡佛與新聞界的關系開局良好,在就任總統后的第一次記者招待會上,他表示希望與記者建立比其前任更加親密的關系。但新聞界很快就對他產生了不滿,因為胡佛很快就開始背離自己確定的規則,做事情越來越秘而不宣,經常對記者出現的錯誤進行訓斥,禁止記者接近他的住所,還經常臨時取消記者招待會,對記者提出的問題置之不理。
胡佛的公開講話很少詳細地談論某一項政策,他大部分時間都在闡述模糊的道德原則和目標。在總統任內,胡佛一共發表過21次廣播講話,而且主要是面向特定群體,而不是全國。雖然他在大蕭條期間的講話顯示,他的確在努力想盡一切辦法鼓舞人心,讓人心惶惶的國家平靜下來,但他為了掩蓋自己的失誤,不惜歪曲一個又一個眾所周知的事實。
在人際關系中,胡佛的人格分裂更加明顯了。這個令白宮服務人員望而生畏的胡佛,在白宮經常是賓客盈門,以至于他的夫人都認為他是一個喜歡熱鬧而非獨處的人,而實際上胡佛是一個特別厭惡社交且令人掃興的人。
胡佛在工作上投入的時間的確比任何一位前總統都多,而且他擁有卡片索引般的記憶力,并具備一種常人所沒有的、能迅速從一個話題轉向另一個話題的能力。見過他的企業家都說:“胡佛比我還了解企業。”胡佛可能是一位偉大的工程師,因為他的思維是通過有形的、可見的圖形來表達的。所以他在聽別人發言時,會一邊聽一邊畫幾何圖形。當他說我們國家的基本面是好的時,他腦袋里想象的一定是工廠,因為胡佛只能看到一個有形的、可見的世界。
在胡佛想象中,美國社會“只能產生于自由賽跑的競技場”,所以美國的領導者不能像蜜蜂選擇蜂王那樣被選出來,也不能借助神的授權,只能從自由綻放中產生。
一個正常人的生活,需要安全感作為基礎。而安全感差的人,更傾向于逃避問題,胡佛就是這樣一種人。他的原生家庭像一個極其狹小的籠子,即便他長大后走出了籠子,那個虛幻的籠子仍會一直限制著他。
六、“黑色星期四”
和歷史上任何時候一樣,在神話變成笑話之前,很少會有人相信警告,因為任何理性的警示,在瘋狂的社會中都會被視為罪惡。在任何時候,贊美都是權力最歡迎的方式,可是贊美從來都是災難的開始。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在佛羅里達颶風三年之后,一場情形更加慘烈、損失也更為巨大的人為雪崩,首先席卷了美國,隨后又波及整個世界,這就是歷時四年、間接引發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經濟大蕭條。
所有人為災難的背后,都隱藏著人性貪婪的本性,大蕭條只不過是人性貪婪的集中顯性表達。所有投機活動導致的泡沫,都同時具備兩個特征:一是投資者與他們買賣對象的直接關聯較弱,需要通過一系列復雜的中間環節才能聯系起來;二是人們對資產增值懷抱無限期望,天真地認為只要能維持投機者數量的“供給”,資產的市場價格就可以被無限制抬高。
當時有一位“美國夢”的代表人物,名字叫約翰·拉斯科布(John J.Raskob)。他出身寒微,年僅22歲便當上火藥帝國杜邦集團掌門人皮埃爾·杜邦的秘書。他因為說服杜邦買下陷入財務困境的通用汽車的控股權而聲名鵲起。
1928年,拉斯科布已經身兼杜邦和通用汽車兩家大公司的副總裁(主管財務),并被教皇授予圣格利高里騎士勛章,馬耳他騎士團還邀請拉斯科布擔任他們的司庫。1928年大選中,民主黨總統候選人艾爾史密斯推舉他出任民主黨全國委員會(DNC)主席。當時他是萬千美國民眾心目中“美國夢”最成功的典范。
1929年8月,他在接受《女士之家》雜志采訪時說:“人人都應富起來。”(Everybody ought to be rich)不是代表可能性的“可以”(can be),而是帶有強制色彩的“應當”(ought to be)。
按照拉斯科布的理論,一個普通人只需每月省下15美元,購買走勢堅挺的股票,并且不把紅利花掉,那么經過連續20年的錢生錢、利滾利,他將積累起至少8000美元的資產,以及每個月大約400美元的投資收入。
正是“人人都應富起來”的奇談使整個美國陷入金融投機浪潮中而無法自拔。《牛津美國史》對此是這樣記載的,“一種普遍高漲的情緒,把越來越多的迷糊人拉進了投資市場當中。股票經紀公司紛紛在各城鎮和大學校園附近開設分支機構,寡婦、藍領工人、擦鞋匠、侍應生,甚至那些并不十分渴望進入股市的人都在冒險把他們的積蓄投入到股市中,以獲取唾手可得的財富。媒體已無暇報道社會犯罪或者國際事務,只死死盯住紐約證券交易所的行情,全美僅從事買進和賣出業務的股票經紀人的賬號就有60萬個。”
表面上,這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帶來的普遍繁榮。因為僅1928年,美國本土企業的凈利潤就平均增長了76%;股東收益從1922年到1929年共增加了108%。然而隨著入市人群和資金規模的持續擴大,企業主們便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既然股票市場的繁榮看上去并無終結的跡象,那么與其把資金投入到獲利周期較長的擴大再生產中,倒不如自己來當放貸者,通過股票經紀人把資金借貸給急于搭上“牛市”班車的中小股民,從股民的短期買空賣空中賺取“快錢”。這樣,美國的經濟增長實際上就變成了純粹的數字游戲。整個20世紀20年代,美國年均國民生產總值(GNP)增長率在5.5%上下,而經濟活動中的貨幣流通總量每年卻增長了7.7%。從1921年6月到1929年6月的八年間,美國實體經濟的規模擴張了50%,而銀行儲蓄和信貸總額卻增加了224%。到1929年夏天股災爆發之前,美國與股票經紀人關聯的貸款總額,已經占到廣義貨幣發行量的9.6%。
當時的銀行已經不像銀行,更像證券公司的推銷商,除了汽車輪子,他們什么都敢向客戶提供。在“人人都應富起來”這一口號的感召下,美國的股票投機活動在1928—1929年達到了巔峰。當時從紐約、舊金山到中部平原最貧瘠的村莊,幾乎所有人在茶余飯后都對美國經濟高談闊論,哪怕那些在不久前還把股票報價機當作神秘外星事物的人,如今手里也持有了幾百股休斯敦石油公司的股票,并且對那些神秘的數字符號津津樂道。
其實,當時的美國并不存在數量足夠多的、能夠維持穩定增長的經濟部門。除汽車、通信和航空業之外,其余產業都已處在風雨飄搖之中。例如,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一度充當了全歐洲糧倉的美國農業,隨著歐洲糧食、棉花產量的恢復和關稅壁壘的建立,產能嚴重過剩的美國農產品已迅速陷入無人問津的狀態。
按照1918年以來的歷史經驗,每隔兩年美國經濟就會出現一次“習慣性”的小規模收縮。當時若以1927年年初美聯儲降低貼現率作為一個新周期的開端,那么,胡佛擔任總統的1929年將是決定性的一年:要么股市打破鐵律、繼續維持上漲,要么由盛轉衰的關鍵節點出現。所以1929年美國股市的大崩盤,是一樁事先張揚的“自殺案”,只是多數人無動于衷罷了。其實所有的經濟危機都是從金融危機開始的。1929年3月25日,注意到壞賬率節節攀升的美聯儲,被迫向其下屬的12家聯邦儲備銀行發出警告:不得再向任何形式的投機活動放貸。從那天開始,美國股市一鼓作氣再攀高峰的趨勢就消失了。
金融統計學者和商業咨詢顧問羅杰·巴布森(Roger Babson)在1929年9月5日預測:“崩盤遲早會發生,而且影響將極為可怕,道瓊斯指數很可能會下降60點到80點,接著是工廠大面積倒閉、工人失業,最終形成一場巨大的商業蕭條。”
果然在10月19日總成交量繼續上升的同時,美國大公司的股價普遍出現了下跌趨勢。兩天后紐約股市的成交量,創造了歷史第三高紀錄,但總體指數依然在下滑。僅10月23日一天,主要工業股票就把6月底以來取得的全部漲幅虧光。到了10月24日星期四,股市開市后僅兩個小時大盤就下跌了11%,11點時恐慌性拋售開始出現,并在半個小時之內席卷全場,11位被強制平倉出局的投機者,當場跳樓自殺。此時的美國股市和幾個月前的情況完全相反,再低的價格也沒有下家愿意接盤了。這一天后來被歷史學家稱為“黑色星期四”,美國經濟的大崩潰自此開始。
當雪崩發生時,任何非自然的力量都是無法阻止的。經過短暫的休市,10月28日,美國股市暴跌再度開始,道瓊斯指數破紀錄地下滑了38.33點,相當于跌去12.82%。10月29日這個“黑色星期二”最終成為紐交所創建以來最黑暗的一天,道瓊斯指數跌幅達到11.73%,前半個小時的賣出量就高達300萬股,所有人都在不計代價地拋出。“黑色星期二”的成交量,最終停留在了1641萬股這個數字上。由于下跌的速度過于驚人,自動報價機直到收市之后兩個半小時才打印出全部股票的最終價格。《紐約時報》關注的50種主要工業股的平均價格下跌了43%。“白騎士”們在五天前試圖拯救的藍籌股,無不以暴跌收場,通用汽車公司流通股的市面價值在兩天之內縮水了20億美元,整個市場的總損失則高達300億美元。與股市捆綁在一起的信托交易所及小型交易所更是一片慘淡。高盛公司主推的信托產品“藍山”的收益在一周之內跌去87.5%,公司市值損失了92%。事實上,從米切爾到威金,銀行家們正背著他們的客戶,將自己持有的股票拋出。“在恐慌的沖擊下,那些素來不引人注意或者被證券市場的樂觀情緒所掩蓋的‘病毒’,開始圍攻國民經濟的整個軀體,其狀況猶如人體的某一關鍵器官失靈之后,病毒便可以不受控制地蔓延到全身一樣。”“不管有多少大亨宣稱諸事順遂,一場人類的大災難從此開始了。”對于這場災難的影響,普林斯頓大學歷史系教授阿瑟林克(Arthur S.Link)在梳理了從股市崩盤到全面蕭條之間的演化邏輯后說:“證券市場的崩潰雖然沒有立即摧毀企業界的信心,卻足以對其產生嚴重動搖,繼而導致金融體系的削弱和工業發展速度的放緩,并使得美國驟然緊縮在海外市場的投資和進口。國際市場上美元流通量減少,在1931年引發了歐洲的嚴重金融危機,繼而更進一步造成了美國銀行業的凋敝和工商業的蕭條。”僅1931年美國就有3600家銀行倒閉,損失存款高達22.5億美元,當美國“熊市”在1933年7月終于觸底時,紐約證券交易所的股票市值已經萎縮到1929年9月的水平,約16740億美元在這個過程中蒸發,美國僅股票市值的損失就相當于美國一戰軍費的三倍。
在這場災難中,那些曾經活躍于“柯立芝繁榮”前臺的企業高管和金融巨頭們,幾乎沒有一人能在蕭條中獨善其身,致富傳道士拉斯科布的帝國大廈在建成后的前三年幾乎招不到租戶。他的老對手——通用汽車和雪佛蘭公司創始人杜蘭特在1936年宣告破產,晚年以開設兼賣快餐的保齡球館為生;被參議員格拉斯指控為“股市崩盤五十元兇”之一的米切爾因為逃稅被捕;“白騎士”惠特尼則在1938年被舉報長期貪污和挪用公款,因此獲刑三年。而這一切多拜胡佛所賜。
從一戰后美國社會的風云人物、“偉大的人道主義者”,到被媒體盛贊的“很有活力的商業總統”,再到沉默寡言的重度抑郁癥患者、遭民眾怨恨和唾棄的歷史罪人,其間不難看出原生家庭對胡佛人生軌跡和性格行為的投射效應。童年顛沛流離、缺少安全感的生活在胡佛心中埋下了自卑又自私的種子,或許,“最糟糕總統之一”的結局早已是命中注定。
注釋
[1]WillIrwin Herbert Hoover,A Reminiscent Biography,New York:Century Press,1928,p.7-8.
[2]詹姆斯·加菲爾德(James A.Garfield)是美國第20任總統,也是美國首位具有神職人員身份的總統。他于1880年12月2日當選,上任四個月即遭暗殺,是美國第二位被暗殺的總統。——編者注。
[3]Herbert Hoover,The Memoirs of Herbert Hoover,New York:Macmillan,1963,p.17.
[4]Gene Smith,The Shatterd Dream,New York:William Morrow,1970,p.5.
[5]Eugene Lyons,Our Unknow ExPresident:A Portrait of Herbert Hoover,New York:Doubleday,1948,p.2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