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內(nèi)，秦越脫下厚重的玄色外袍，換回明黃色的輕衫。衣襟嚴謹?shù)亟化B于喉頭下，沉穩(wěn)又自持。

忠保端來水盆置于架上，便退到一邊。

秦越將手浸入盆中，輕攪起漣漪蕩過每一個指節(jié)。接過忠保遞的布巾擦干水漬時，不經(jīng)意地問起：“今日，可發(fā)生什么事？”

“大人們都一心祭拜先帝，并無不妥，倒是在宮門外，發(fā)生一件小事。”

“哦？”

忠保將布巾接過，覷著帝王的臉色斟酌著用詞：“吳大人在快到宮門時從馬車里摔了出來。”

“然后？”

吳白衣額頭上的鼓包非常顯眼，想忽視都難，但在上一世，這個包是不存在的。

忠保見他有了興趣，開始陳述事實：“吳大人摔了之后連石大人也認不出，反應(yīng)很奇怪，太醫(yī)說這是撞壞了腦子，記憶錯亂所致，正商量著給他扎針用藥。”

秦越?jīng)]有說話，忠保試探著做了總結(jié)：“我觀吳大人今日言行，與往日出入甚大，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也不知需幾日才能好。”

秦越的睫毛微微一顫，的確像變了個人一樣。

......

吳依離了太廟走到宮門處，吳家的馬車已經(jīng)候著了，就停在她之前摔倒的地方。

一個五十來歲、渾身上下都寫著“我是老實人”的老漢從車轅上跳下來，朝她行了一禮：“大人，上車吧。”

吳依沒動，弱弱地問：“您是？”

對方立刻神情劇變，盯著她額頭上的包老淚縱橫：“大人！我是周正啊！聽聞你摔壞了頭，竟是真的？待我回去，定要打斷周全那臭小子的腿！”

“周叔？”

“不敢不敢，大人啟蒙后便不再這般叫我了，我是府中管事，大人喚我名字也成。”

“周管事。”吳依為自己認不出人找補，“我的確是還有些頭暈，腦子里還記著周正的模樣，見了你一時沒能反應(yīng)過來。”

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不錯。

吳依深諳其道，扶著車門進到馬車，在獨處的空間里才算徹底放松下來。

馬車內(nèi)已經(jīng)備好小食茶水，她隨手拿起塊糕點就放進嘴里吃起來。

古代一切食物都是純天然純手工，和現(xiàn)代機器生產(chǎn)出的食物很不一樣，怎么說呢？帶著靈魂。

“走吧，回府。”

車輪嘎吱一響，慢悠悠地轉(zhuǎn)了起來。行出不過十幾米，一道尖細的聲音突然從背后飄過來：“吳大人——吳大人留步啊！”

是忠保的聲音。

吳依心頭一緊，立刻想起秦越充滿殺意的眼神，直覺沒有好事。

她拍打著車門催促周正：“周管事，快，快打馬屁股，讓它趕緊跑起來。”

“大人，老奴好像聽到......”

“不，你沒有聽到。”

“吳大人，吳大人！陛下召見......快停車！”忠保追得近了，已經(jīng)能聽到他聲音里的輕喘。

“吁~~”

馬車停下了。

吳依深吸一口氣，不得不掀開車簾，頭往外一探，對著忠保白里透紅的臉露出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吳大人，要追上你可真累。”

吳依哀怨地望了他一眼，語氣沉重如同要去吃斷頭飯：“唉，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