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乎個屁，你們這些人眼里，我們就是工具，造出來的工具！”

柯凡有些疑惑地看向顧霏。

“李吉安的個人資料里顯示他就是從這個公養中心誕生的首批孩子。”

柯凡必須承認，他沒認真看調查組發過來的信息。

“可是，你不是說這個公養中心就是為了避免造出的人有基因病嗎？這算怎么回事？”

這個問題不用等顧霏回答，李吉安已經聽到了。

“第一批啊，出點錯怎么了，而且這病25歲才發病，我們這些人16歲開始工作，還能干個七八年，發病了自己掙藥費，劃得來啊。”

“跟我一樣可那批孩子，死剩我一個了。我們這種無親無故的人造人，維權都沒門，公養中心也不愿意為他們的錯誤承擔責任。我只不過是想活著，活得像個人啊……”

李吉安痛苦的眼睛盯著地面，柯凡趁著這個機會再往前踏了兩步。

但對方猛然抬頭，目光中溢出瘋狂，“我要把這里炸了！”

說著揮動手臂，似乎準備做什么。就這個距離，柯凡來不及上去用邪能硬控他。

柯凡伸出左手在空中劃過，手腕上那串烏金色的鏈子瞬間展開一面黑色繪板，右手一點，隨著突然在空氣中炸開的震顫嗡鳴，陳玄出現在李吉安身后。

一根黏膩的綠色觸肢纏住他的手臂，阻止了他的動作。

顧霏皺眉，馬上叫一旁的幾個保安往后撤。

普通人理論上根本承受不了陳玄觸肢帶來的痛苦，但李吉安卻只是嘶吼，不但不倒下，甚至還在進行徒勞的掙扎。

“別把他變成異變體了。”

在顧霏的提醒下，柯凡開啟可以看到恐懼流動的視覺。李吉安身上確實已經出現了紫霧。

他收回陳玄的的一瞬，自己上前一手抓住了李吉安突出的那塊脊椎骨，一邊使用邪能的同時，一邊觀察著他的恐懼之霧的流動。

柯凡感覺一股清新的力量伴著香甜氣味，順著手掌和鼻腔，涌入身體，這種舒爽的感覺讓他很想放開心神，直接把這家伙的恐懼抽干。

但理智告訴柯凡不可以，他克制著自己的力量。

李吉安果然比尋常人耐痛，他本身的癲狂和痛苦，似乎和恐懼形成了一股相沖的力量，以至于他還有力氣掙扎和說話。

“都是假的，什么神都是假的！”

柯凡感受到了自己的力量確實更強大了，瘋牛般的李吉安換作之前，他根本制不住，現在借助邪能和已經增強的肉體，尚算輕松。

顧霏已經抓著銀刀在一旁警惕，“你們這地方連支鎮定劑都沒有嗎？！”

不遠處的保安聽了立馬開始忙碌起來，很快便找到一支鎮靜劑。

隨著強力的鎮靜藥物被推進李吉安身體，他終于停止了鬧騰。支援的治安官也到了，他們弄來一個厚實的防爆箱子，將李吉安關進去帶走。

看著那鉛灰色的大盒子，柯凡有些好奇，“這東西不會讓人窒息么？”

“不會，加入了某種生物材料，處理人體炸彈他們很有經驗。”

“這事還挺尋常？”

“不算少吧。”

柯凡感覺自己又更了解了聯盟城市一點，里面的人民過得或許和幸福相距甚遠。

這一回任務，又比預想中多了一些狀況。而張聞天那邊，卻顯得比較無趣了，他們確實找到了那個裝惶蛇的圓柱形容器，但是容器已經破裂，惶蛇不知所蹤，他們只提取到了一點樣本和鱗片回來。

柯凡從全息屏上看到了惶蛇的樣貌，那是一條人臉蛇身的生物，有兩條長蹼的手臂，從胸部往下便是灰藍色的蛇身。

資料介紹惶蛇智慧不輸人類，但性情陰郁，喜歡獨居沼澤，伏擊中大型獵物。

惶蛇的消化系統一般，他們喜歡收集閃亮的寶石吞入腹中，幫助自己消化。選取寶石可能是惶蛇的癖好，也可能是因為金玉等寶石性狀比較穩定。

有時惶蛇也吃人，它們有一定的精神系能力，可以吐出寶石，誘惑有貪念的人類靠近自己，伺機捕食。

柯凡回想起陳秘書曾經說過的話，突然明白她經歷了什么。她應該是見過這條惶蛇，并且被所謂的寶石財寶誘惑了。

研究人員能從張聞天帶回來的樣本中辨別出困住惶蛇的容器里，當時裝滿了一種由忘骨草調配的溶液。

忘骨草在赤川城是被嚴控的植物材料，它有一定的要用價值，但是在沒有提純加工的情況下，它是一種精神毒品。同時更令聯盟警惕的是，把沾染了深空的東西浸泡在忘骨草汁中，可以躲掉絕大多數型號的深空頻感器的探測。

感染了深空的惶蛇是如何被運進赤川城的答案找到了。但是這么大量的忘骨草，說明了背后的勢力絕對不小。

柯凡隔著透明玻璃看了小胡椒審問李吉安的過程。

這個可憐人的悲劇似乎一開始便注定了，但他能掀起這么大的浪，確實和創世會有關。

在李吉安的口供中，創世會一個叫訛獸的家伙接觸了他，給絕望中的他送來希望。

只要他皈依邪神，成為創世會的信徒，為創世會安排好這一趟惶蛇的采買運送工作，他就可以獲得邪神的救贖。

李吉安早已不信任所謂正神，帝俊神根本救不了自己。訛獸給他的一點紫黑色粉末也確實對他的病痛起到了一點緩解作用，還增強了他的軀體，于是李吉安沒有猶豫。

但在他把事情都做完了以后，訛獸和創世會卻徹底消失了，他被利用完就拋棄了。創世會根本沒有打算幫他徹底改造身體，脫離病痛。

李吉安感覺自己被正神和邪神都戲耍了。一個絕望痛苦的人如果還有一點行動力，他會做什么呢？李吉安選擇向這個操蛋的世界作出最后一次報復。

柯凡心里沉甸甸的，他知道自己的憐憫毫無意義，可他也明白生活的苦難對每一個普通人而言多么沉重。

如果自己在李吉安的位置，他不見得比他理智多少。

從一開始，柯凡也不想相信這世界有什么真正的神，神的定義不該只是強大。

離開李吉安的審訊室，一個滿臉淚痕的女人撲向自己，她跪在自己面前，感謝自己救了她的兒子。

柯凡反應過來，他心中有一絲抱歉。“可是你的丈夫，我沒救回來。”

女人幾乎沒法停止哭泣，她還跪在地上也可能只是因為身體脫力得無法站起來。

柯凡將她扶起，交給了一旁的人。

離開這充滿傷心的地方，張聞天對他點了點頭，“我知道你不信仰帝俊神，不過神使更多時候的工作，是為了這些普通人。”

柯凡不得不承認，他之前其實沒有太認真對待這份工作，甚至沒有非常認真對待自己邪能者的身份。但隨著祟菏的記憶日益與自己融合，隨著他在這個世界看到的越來越多。

柯凡突然意識到，他此刻是真真切切活在這里的，復仇和自救的動機固然強大，但只要有人，有人生的地方，幸福便是生命最重要的追求。

痛苦是幸福的絆腳石，而這里，絆腳石真是太多了。自己有幸擁有強大的能力，那么要是能搬走那么一塊兩塊，好像都是有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