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哭了多久。

我聞著錦被上熟悉的氣息，沉沉睡去。

再睜眼，已是晌午。

沈祺安靜靜坐在一旁的軟椅上。

四目相對，他聲音冷然。

“您終于醒了，要不要本侯伺候您洗漱？”

我羞窘地爬起來。

剛想說話，卻感覺舌頭又麻又酸，嘴唇也腫了。

摸了摸，破了個口子。

大抵是地龍燒得太熱，上火了。

我小心翼翼開口。

“侯爺，阿肆如何了？”

他漫不經心地把玩手上的扳指。

“暫時死不了。”

我松了口氣，聲音誠懇。

“多謝侯爺不計前嫌，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他撩起眼皮，輕描淡寫。

“不能。”

“本侯沒那般大度，救他一條狗命，不過為了折磨你而已。”

“你最好使出渾身解數，取悅我，討好我。”

“惹怒我一次，我便給你的小白臉一刀。”

看我臉色發白，他長眉一挑。

“心疼了？”

我顫著聲。

“阿祺，你不是這般狠心之人……”

手中茶盞重重一擱。

“你叫我什么？別自以為是，擺出很了解我的樣子。”

記憶中那人，與面前冷如寒月的臉漸漸重疊。

我如何不了解？

他會在撿到受傷的鳥兒時，小心又笨拙地為它包扎傷口。

會將路邊挨餓的孤兒抱回府照看，不嫌污穢染了他的青衫。

可我也聽說，侯爺手段狠辣，心思殘忍。

替沈家翻案后，手執薄刃。

將昔日仇人的肉一片片削下，一邊折磨一邊替人止血。

足足三天三夜，才給了個痛快。

我不寒而栗。

正想著，管家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侯爺，晉王下了帖子，邀您傍晚去王府赴宴。”

他拽過我，冷眼打量我手上的凍瘡。

“拿藥和紗布來，別讓旁人看見，丟我的人。”

晉王府中，籌光交錯，推杯換盞。

我乖乖立在沈祺安身邊。

曲畢，舞姬軟著腰肢，跌入他臂彎，將一杯酒遞到他唇邊。

他輕笑一聲，叼住那只酒杯。

頭一仰，喉結滾動。

手卻不動聲色地將人推開。

晉王調笑他。

“這可是本王府上最美的舞姬，侯爺瞧不上？”

他一頓，指尖拂去唇上潤澤水光。

語氣帶了幾分溫然笑意。

“云溪會不高興的。”

云溪，陸云溪。

當初我們一同被賣到陸府為奴。

陸云溪，便是陸家的大小姐，水仙般高雅純凈。

晉王揶揄他。

“沒看出來，你還是個情種。”

“昔日臣潦倒之時，是云溪陪伴在側，如果沒有她，臣活不到今日。”

說這話時，他凌厲的眉眼都軟了些，看得我心尖一顫。

“陸小姐既對你不離不棄，如今你重襲侯位，可不能負了人家。”

他目光似無意地落在我身上，話中意有所指。

“這個自然，臣分得清真心假意，必不負她。”

恍然間。

我想起從前。

少男少女執手立于月下。

他眸光流轉，眉目繾綣。

對我許下青澀又熾熱的誓言。

“愿此生不相負。”

“愿最后如最初。”

我將頭埋低，掩飾住情緒。

告訴自己，這樣挺好的。

往后他們成親，二人琴瑟和鳴，相濡以沫。

或許還會有個可愛的孩子。

一家三口。

春賞花，夏采蓮。

秋煮茶，冬觀雪。

他苦了許多年。

這樣歲月靜好的生活。

他值得的。

正想著，晉王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本王瞧你身邊這個丫鬟，倒有些眼熟。”

沈祺安的聲音不咸不淡。

“王爺忘了，她父親原本是家父屬下，臨終前，將她托付給侯府照顧。”

晉王似有些詫異。

“如今怎成了你的丫鬟？”

他把玩著手中酒杯，斜睨我一眼。

“王爺對她感興趣？”

晉王放聲大笑。

“本王對美人一向來之不拒。”

“王爺既然喜歡。”

他掌心覆上我后腰，將我往前輕輕一推。

“臣便將她送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