劊子手漠然無情,手起刀落,一顆渾圓的頭顱“砰砰”滾落在地,鮮血淋漓,臺下之人無不唏噓。
“死的好,我早就看出溫尚德不是什么好官!”
“對,整天不干好事,他早就該死了!”
……
也有人道:“不對啊,前年災(zāi)荒,溫縣令大開糧倉,救助了不少人啊?!?
“放屁,我老娘當年就被凍死了,我去縣衙求一口糧,不僅見不到狗官,還被打了一頓…!”
議論紛紛。
街角,有一面容蠟黃的男子一人獨立,摸了摸臉頰,旋即鉆入人流。
陸關(guān)在人群中,見溫尚德人頭落地,懸著的心此刻終于落下,這下好了,他再也不用提心吊膽了。
另一邊,一行官差列隊出行,鑼鼓喧天,鞭炮連連,人流見狀,迅速從中間割開,夾道歡迎。
“奉云州府主之命,自今日起,王一祿,王老爺接任遂陽縣令一職!”
官差走到一側(cè),吆喝大喊。
王一祿走在最前面,是個身材低矮的中年男人,臉圓圓的,此刻他紅光滿面,笑起來眼睛瞇成一條縫,一臉仁愛,真長了一張父母官的臉。
“恭迎縣老爺,恭迎縣老爺……!”
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大家都跟著歡呼起來。
王一祿頷首致意,走在大街上,左右環(huán)顧,臉上始終掛著仁厚的笑容,盡情接受百姓們的歡呼,如沐春風,心情大好。
這時。
一個頭發(fā)花白,穿著粗布短衫的瘦小老翁沖出來,他臉龐淤青,一瘸一拐,跪在路中心,將官差們攔住,不斷磕頭,哭喊道:“小民楊有福,有冤情向老爺稟報啊……”
一旁的官差冷哼,一腳踢開老翁,冷喝道:“哪里來的刁民,敢攔縣令大人的路,給我滾開!”
說著,就要拎起老翁朝一邊扔去。
“……住手!”
王一祿眼角一跳,瞪了眼官差,雙手負后,教訓道:“我是本縣縣令,是父母官,老百姓都是我的子民,兒子們有冤情,當父親的豈能不管?”
“老爺說的對,小的知錯了。”
王一祿冷哼一聲,肅聲道:“這里沒有什么老爺,叫我縣令大人?!?
官差臉色通紅,忙道:“縣令大人說的是!”
“下不為例!”
王一祿的教訓,引來一片叫好。
“好了,大家有什么冤屈,都可向本官稟報?!?
王一祿微微一笑,旋即笑瞇瞇看向老翁,俯下身溫聲道:“老伯,我是本縣縣令王一祿,秉承為民做主的原則,你有什么冤情盡管說出來,本官一定為你做主!”
老翁感激涕零,抹了把眼淚道:
“老爺,我是四河鎮(zhèn)人,今早帶侄女來城里買布匹,哪知遇到一伙地痞流氓,他們見我侄女有些姿色便強行帶走,老漢不肯,便將我一陣拳打腳踢………”
老翁哽咽。
“我一把年紀,被打倒也認了,可我那侄女至今下落不明,要是出什么事,我還有什么臉面去見故去的兄弟和弟妹啊……”
人群擁擠。
陸關(guān)聽到熟悉的聲音,拉著祝九橫沖直入,讓人群一陣嫌棄,紛紛讓路,很快就擠到了前排,他看著不遠處,眸子一亮,“真是楊伯!”
楊伯與他乃是鄰居,一把年紀,無兒無女,老伴、兄弟、弟妹都走了,只有一個侄女,一條老黃狗與他相依為伴。
楊伯為人和藹,平日里待他很好,田地里有什么瓜果蔬菜,都會送來一些,還笑呵呵的說,長大了要把小蘭嫁給他。
陸關(guān)聽到楊伯所言,心中擔憂:“蘭兒竟然被人欺負了……”
人群中央。
王一祿聞言眉頭一皺,神色肅然,道:“本官上任第一天竟然有這種事發(fā)生,豈有此理,我一定要將此人查出來,繩之以法!”
“老伯,放心吧,本官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王一祿轉(zhuǎn)過頭,橫眉看著身后一眾官差,斥責道:“縣城之內(nèi)竟然發(fā)生強搶民女之事,你們巡城捕快是干什么吃的!”
官差們低著頭,沒有一個人敢應(yīng)答。
這時,有個新來的官差站出來,興奮道:“縣令大人,我知道這件事是誰干的,我還知道他住在哪里!”
“哦?”
王一祿眉頭一挑,斜著眼道:“說說看?!?
“是春煙樓的少公子!”
王一祿心頭一跳,沒有說話。
“小的親眼所見,還有,我今日去春煙樓收稅,竟被他們趕了出來,還說,有本事就去告官!”
年輕官差亮出手臂的淤青,神色憤然。
旁邊年紀大點的官差見狀,忙拉了拉他。
“馬哥,怎么了……”
年輕官差一愣,不明所以,但后者低著頭,沒有回復(fù)。
于是,年輕官差看向王一祿,斬釘截鐵道:“大人,依在下看,這春煙樓就是個土匪窩,懇請大人派人嚴查!”
“土匪窩,哈哈哈……”
王一祿冷笑了起來,“好,本官知道了?!?
接著,王一祿臉色陰沉,掃了眼為首官差,后者神色尷尬。
“好啊好…溫尚德治理下的遂陽,真是民風淳樸……”
他又看向老翁,神色陡然一變,呵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為何污蔑本官!”
“還有你,是受了誰人蠱惑,給本官老實交代!”
這一聲下去,如晴天霹靂。
“啊……”
年輕官吏愣神,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錯,怎么就得罪了縣令大人。
楊伯身軀一顫,呆若木雞,神色麻木。
他不明白,為什么方才和藹可親的縣老爺會突然變臉,他被嚇得不輕,只好結(jié)結(jié)巴巴,繼續(xù)敘述侄女被搶的前因后果。
年輕官吏回過神來,大聲解釋道:“大人,我沒有受任何人蠱惑,這是我我親眼所見!”
“混賬!”
“來人!”
王一祿怒不可遏,冷喝道:“這兩個人胡言亂語,給我就地打三十大板!”
“大人,出行沒帶板子……”
“那就滾回衙門去取??!”王一祿咆哮。
很快,板子取來了。
兩個官差上前,摁住年輕官差,給脫了官服,譏諷道:“哼,小子,你入職不過三天,竟敢陷大人于不仁不義,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啊……我沒有……”
官差們冷笑,圈里人誰不知道,王老爺?shù)墓偈琴I的,人家就是靠春煙樓發(fā)家的,如今這鐵憨憨竟然敞開了面,說縣老爺光天化日下強搶民女,這不是找死是什么?
啪……啪……啪……
十板子下去,那年輕官吏已經(jīng)皮開肉綻,暈厥了過去。
這一幕嚇得百姓們噤若寒蟬。
陸關(guān)在人群之中,將這一切看的明白。
顯然,這姓王的也是個狗官。
那什么春煙樓,必然與這狗官脫不了干系,而那打傷楊伯,帶走蘭兒的人,也與其關(guān)系匪淺!
楊伯此刻已經(jīng)失了魂,侄女丟了,還背上了污蔑縣令的罪名,這讓他怎么活啊……
他被官吏扒下衣服,爬在地上。
“這賊老翁居心叵測,給本官狠狠的打!”
官差得令,舉起板子,重重揮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