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城之人并未全部葬身在這一場戰(zhàn)斗之中。

畢竟，哪怕是樓城主化身黑日之時，也并未刻意屠殺城中之人，至于那位老人，就更不用提了。

他的注意力幾乎沒有從南飛燕身上離開過。

此刻，這些躲藏在城中角角落落，或強或弱的居民，都是不禁向外探查而出。

這一眼，便能看到天穹之上，云霧翻涌，帶著電閃雷鳴。

其中更是有一條青龍時而浮現(xiàn)，其氣度威嚴，神威赫赫，那位突然瘋魔的城主在它手下?lián)尾贿^幾輪，便敗下陣來，隕落當場。

而下一刻，天地開闊，眾人回到了熟悉的世界，只見那青龍幽幽消失在云中，只有一聲富含神性的威嚴聲音在每個人耳邊響起。

“三面神座下青龍，奉神諭前來除魔。”

眾人目瞪口呆之際，又一次僥幸幸存下來的韓當家看到自己身邊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俊秀的男子，正似笑非笑看著自己。

他猛然反應過來。

他媽的，他們清河寨什么時候請過軍師啊？

他腦子急速運轉。

這人出現(xiàn)在這里看著我，肯定是在暗示我什么！

假冒清河寨潛入城主府、樓城主的隕落、青龍的現(xiàn)身、其余勢力信奉三面教，種種信息在他腦海中閃過，他立刻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

只見他猛地跪地，高聲大喊：

“贊美三面神！”

有了韓當家?guī)ь^，眾人恍然大悟一般，也是紛紛喊起了類似的話語。

韓當家喊了三輪之后，再度看去，那個俊秀男子已經(jīng)消失不見。

他擦了擦額頭冷汗。

自己……應該是過關了吧？

……

運氣不錯，遇見個會配合的熟人。

江源本來都做好自己親自來第一個喊的準備了，臨時看見韓當家也活著，才改變了主意。

方才眾人看到的自然是他以“行云布雨”神通布置出來的一場幻術。

其中被他打死的樓城主，則是由南飛燕友情出演。

行云布雨一術，雖說對于戰(zhàn)斗有些雞肋，但在這種撐場面的時候，還是極為頂用的。

更何況龍族神通自帶屏蔽天機效果，造假效果更是極佳！

南飛燕繞了一圈，撤去易容來到江源身邊，語氣略帶埋怨：

“用這種手段騙別人信仰，豈不都是偽信？”

江源眉頭微挑：

“你覺得三面神做不到這一切？”

南飛燕面色古怪：“做倒是做的到，只是……”

“做得到不就行了，何來偽造一說。我們只是幫這里無緣見證那一幕的人目睹了三面神某一次的神通，他們信仰的依舊是純正的三面神。”

南飛燕連著幾次張口，但都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輕輕跺了跺腳。

“說不過你。”

沉默了一陣，她又開口問道：“那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

問話時，她有些緊張的攥緊了拳頭。

眼下灰城之事了結，但如何化解功法的問題，救回三爺爺，可還是一點線索都沒有。

除非……她冒險回去。

“先等灰城的情況穩(wěn)定下來再說。”

江源笑吟吟看著身邊另一側的紅衣少女，嘴唇張了張，沒有出聲。

但季看得懂。

他是在說：“何日恢復？”

她仗著南飛燕看不見她，特意繞到南飛燕所站的那一側，紅唇湊到江源耳邊，挑釁般輕吹了一口氣，方才柔聲道：

“你若需要，今晚便可。”

……

“所以你說的今晚便可，指的只是，能現(xiàn)身了？”

季坐在桌子上，挑釁般將一雙雪白晶瑩的小腳在江源面前來回晃蕩，足弓微微繃緊，踝骨渾圓，腳趾玲瓏可愛。

“還不夠嗎？我還以為你是想你那位師姐想得寂寞難耐，方才問我何時現(xiàn)身呢？”

此前的狀態(tài)太差，縱然顯現(xiàn)如真，也不過是虛影。

如今，徹底在這個時代定下錨點之后，她方才重新有了肉身。

從她眼里，能看到明顯的喜悅，伴隨而來的，是一如既往的惡劣趣味。

江源一把抓住她的腳踝，只覺入手柔膩冰涼，不盈一握。

季面色微變，似乎沒想到江源真的會動手，剛想掙脫，忽地足底傳來微弱的痛感，腦海中一片空白。

“你……”

“怎……”

她每次剛剛開口，便被斷念尺打在足心，思路斷絕，無法繼續(xù)。

一連打了十幾下，感受到自己神魂之力消耗了大半，江源方才停下，眼前少女的足心微微泛紅，足趾蜷縮著，連帶著脊背也繃緊，腰身微微后仰，眼眸如水，俏臉之上滿是羞憤之色。

“你怎么敢！”

她終于說出了這句話，憤恨不已地撲到江源身上，狠狠咬了一口。

江源吃痛掙脫開，摸了摸自己脖頸之上滲出血來的齒痕，眉頭微蹙：

“你屬狗的啊？”

季磨了磨牙，哼哧一聲：“還不是你先！”

江源幽幽看著她，忽地有了個荒謬的想法：

“你不會……沒碰過男人吧？”

分明行事喜怒難測，以捉弄人為樂，眼下的反應，是不是有些過于激烈了？

季輕哼一聲，語氣森然：

“怎么可能！我……睡過的男人……數(shù)不勝數(shù)！”

江源輕呼一口氣。

怎么聽都像是在嘴硬啊。

不過考慮到，這家伙喜歡躲在背地里暗戳戳搞事的風格來說，沒怎么接觸過男人，還真不是沒有可能。

高攻低防，還非要玩火干什么？

江源假裝看不到對方幽怨的眼神，正經(jīng)問道：

“所以你到底啥時候能恢復好？以及飛燕那邊的余火者，你有什么想法嗎？”

季深吸一口氣，眼眸依舊死死盯著江源。

“一個月。一個月時間差不多足夠我徹底穩(wěn)定下來，可以調(diào)用一部分力量。大致相當于元嬰境的戰(zhàn)力吧，不過我本身就不以戰(zhàn)力為長，你還是不要有太高期望。

“至于余火者……哼，多半就是那個造假太陽的家伙弄出來的。我倒是很好奇他的身份，不過我不建議你追查下去。

“對你沒有什么好處，風險極大。”

元嬰境的戰(zhàn)力……不高不低，還算可以。

雖然江源自己只是個筑基，但并不妨礙他對于這指指點點。

畢竟若是還在倉域，他能隨口能喊來的幫手，就有好幾個元嬰。

至于那個意見，倒是在江源預料之中。

確實，這件事沒有什么好處，敵人又是肉眼可見的強大，放棄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只是……我真的還有退路嗎？”

江源苦笑一聲，抬頭仰望著天穹。

如今是夜里，自然看不見太陽。但他仿佛依舊隱隱約約能看到它。

那輪永遠燃燒著的金色光輪。

三面神、假太陽碎片、南飛燕，他似乎已經(jīng)不知不覺間與那個勢力牽扯太深了。

聽江源這么一說，季也反應過來，臉色肉眼可見的凝重起來。

巧合有些過于多了。

在用種種巧合操縱劇本走向的方面，她可謂專家，但真的身在局中，還是容易忽略了很多細節(jié)。

“等一個月，我完全恢復后，幫你算一下身上因果。

“若是真有人算計……”

她聲音微冷，帶著怒意。

那就讓他嘗嘗反噬的滋味！

什么人都敢算計到她頭上來了？！

江源點了點頭，但心頭莫名有些不安，冥冥之中的預感告訴他，對方可能不會老老實實等到一個月后。

午夜。

江源耳邊傳來秘聞：

【明域之上的界域從未被摧毀，若要離開，需要得到界域主人的同意】

他猛地坐起身子，種種念頭在腦海中浮現(xiàn)。

界域還在？

這和季說的不同。

他仔細回想起來，季的言論。

“三十年后，界域被破，人間才重新有了太陽。”

如果界域沒破，那說明，此刻明域之上的那顆太陽，多半還是那三陽神宗煉制的三顆之一！

有人將太陽又重新掛了上去！

門外，季孤身坐在夜風中，手掌微微壓著裙擺，少有的恬淡安然。

察覺到江源的動靜，她有些詫異地回望，本能想要出口調(diào)戲，又心底一慌，控制住了自己，只說了一句平淡的問題：

“怎么了？”

江源走到她身邊，同樣抱膝坐下，目光幽深，問道：

“你先前說，當年界域被破，太陽重現(xiàn)，是依據(jù)什么判斷的？”

季瞬間明白江源的懷疑，沉吟片刻，眉頭也微微皺起：

“其實并未多少確鑿證據(jù)判斷。

“一來，是太陽重現(xiàn)人間。三陽神宗覆滅之后，再無這樣的勢力足以重新煉制太陽。

“二來，便是我手下的那些‘余火者’順利離開了明域，并未被界域阻攔，所以我才會這么說。”

江源沉聲道：

“那有沒有可能，是有人重新將那三顆太陽之一掛上了天穹，而操縱著界域，放任你手下的‘余火者’離開呢？”

季沉默半晌，抬眸望著他：

“有這個可能。

“但會是誰呢？”

她站起身來，來回踱步。

“天狗一族的太陽不可能。他們并非明域本土生靈，在偷走太陽之后，更是將其供奉到了祖地。”

“余火者，與那個造假太陽的人，都有可能。”

江源補充道：

“所以南飛燕修行的功法，明明指向三面神，卻依舊可以得到太陽的回應。因為本就是三陽神宗煉制的太陽！”

他本來就有些想不通，為何無論是南飛燕還是那位老人，都能夠祈求三陽神而獲取太陽的力量。

要知道，真正的太陽隸屬天道，乃是與月亮相同，分屬于太陰太陽兩條大道的機制。

就像江源可以通過吸納月華，化做自己月寒古體的力量，但絕無可能通過對月亮祈求而獲取力量。

但如果這個太陽并非真實的太陽，而是三陽神宗遺留下來的。

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季若有所思，眨了眨眼。

“有意思。如果真如你所說，界域未破，那看來我手下‘余火者’走的那條路，你怕是走不通了。”

“黑山之路倒是無妨。有著那位的氣息鎮(zhèn)壓著，哪怕是界域也不可能阻絕。只是……想要穿越整個黑山，縱使你有著祂的氣息，恐怕至少也得晉升金丹期才有希望。

“虛境戰(zhàn)場的話，且不說至少還有七十年才會召開。就算召開了，我也不確定界域之內(nèi)，你是否可以進入其中。”

江源輕輕一嘆，目光平靜望向遠方：

“所以說，恐怕只能去會一會那位如今這方界域的主人了啊。”

他倒沒有太多畏懼，反而有些躍躍欲試。

風險與收益向來是并存的。

正如之前他嘗試將掌中佛國與灰城用空間法則連接，固然有著失去掌中佛國的風險，但成功之后的收獲同樣不小。

那件掌中佛國的法器在吸納了灰城之后，光是大小就翻了一倍，威能更是有了十足的提升。

而眼下，那位制造假太陽之人，固然危險。

但在他手中，可是有著真正屬于三陽神宗的寶物。

那顆偷走的太陽。

光是像南飛燕一樣地向三陽神祈福，就足以讓她的實力得到如此明顯的提升，可見那顆三陽神宗的遺寶，有著何其恐怖的威能！

“你打算怎么做？”

季其實心中有了想法，只不過想先聽聽江源說，看兩人的觀點是否一致。

只見江源微微一笑，對上了她的眼神，宛如心念相通，說出了她的想法。

“既然要對付三陽神宗的叛徒，當然得去請那位正宗的傳人了。”

兩人又商議了一番，決定在灰城休養(yǎng)一個月，等到季初步恢復后，再去找尋真正的那位余火者的下落。

第一站，自然是三陽神宗的遺址。

不過線索，倒是可以在這一個月間，先收集起來。

依照季的說法，那位余火者有著極其鮮明的特征。

正如三陽神宗一般，桀驁、狂熱、目空一切。

但又溫和、平靜、正直過人。

太陽，本就是一體兩面的。過分靠近，會被其灼傷，過分遠離，又會陷于冷寂。

正在思考之時，江源發(fā)現(xiàn)那個有著醒目金發(fā)的少女形色匆匆跑了過來，氣喘吁吁。

他神色微變，當即問道：

“出現(xiàn)什么意外了嗎？”

卻見她搖了搖頭，單手叉腰，目光燦燦盯著江源：

“等等！我想起來一件事！你先前招出來那個黑色佛像，我在魔僧手上也見過！

“你是不是和他有什么關系！”

江源嘴角一抽。

不是……

姑娘你這反射弧，是不是忒長了一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