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王之傾忐忑不安。他想不出任何理由，會讓公家的車送自己一介普通老百姓去面試。

難不成是賓至歸事務(wù)所示意的？不對啊，哪怕是國企都沒有這等能耐，更何況人家要是真有這能耐，又怎么會對還沒參加面試的家伙去使？

疑竇旋繞在王之傾腦海，讓他頭暈眼花，直到警車停下，他才回過神。

“到了，王先生，下車吧。”

王之傾點頭哈腰地送走了警察同志，才轉(zhuǎn)身去觀察這所謂的賓至歸事務(wù)所。

”

一棟相當(dāng)普通的樓房，外表頗有違規(guī)建筑的氣質(zhì)。“賓至歸”三個大字沒有任何裝飾，帶著下面一行較小的電話號碼，就這么簡單地印在一塊廣告牌上，掛在樓房二樓陽臺外。而一樓，大門敞開，兩條有年份感的老長木椅排在兩側(cè)，中間盡頭是前臺，前臺那兒坐著一個酣睡的白發(fā)老頭。

“不是......真的是上市公司嗎？我怎么感覺這是某個按摩場所......”

王之傾其實有點打退堂鼓了，不過想想自己的荷包里所剩無多的子兒，他帶著滿肚子的疑問，走進(jìn)這棟樓房，叫醒了前臺的白發(fā)老頭。

“你好，大叔，我想......”

“服務(wù)費500一人打底，要有疑問可以拔打外面電話。”

“大叔，我......”

“都說了，有疑問去打電話。”

“我是來面試的。”

“嗯？”

白發(fā)老頭這才正眼打量了下王之傾，然后打了個意猶未盡的哈欠，指著身后的樓梯。

“上三樓左轉(zhuǎn)，辦公室。”

見白發(fā)老頭又趴在桌上，沒有引自己上去的意思，王之傾緊張地吞了口唾沫，邁步向樓上走去。

剛一踏上二樓，他就聽見兩人在爭吵。

“我都說了要小心，你個沙筆連報點都能報錯，還好勞資機(jī)靈，不然就得鬧出人命辣！”

“你嚷個屁啊！你就知道報點報點，其他事都不處理，你要是機(jī)靈，就不會讓他消失在視野里了！”

兩個殺馬特少年，一個爆炸頭麻子臉，一個金色長劉海遮著一邊眼，都坐在電腦前。雖然王之傾看不見電腦上顯示著什么，但從對話中也能明白他們在爭論游戲的問題。

見他們越吵，聲音越大，王之傾越來越懷疑這家公司到底是不是一家正經(jīng)企業(yè)。

不過來都來了，都得上去打個招呼看看吧。帶著這樣的想法，王之傾抱著一旦發(fā)現(xiàn)不對，哪怕跳窗也要逃走的打算，上了樓。

奇怪的是，一上到三樓，二樓的聲音就慢慢止住。看來，那兩殺馬特少年應(yīng)該是從泉水復(fù)活了。

三樓左轉(zhuǎn)就是辦公室，王之傾能看到左邊確實是辦公室，虛掩的大門漫出了絲絲空調(diào)的涼氣。但令他在意的是，辦公室對面是大小差不多的房間，不過這房間的門把手上都有蛛絲，顯然很久沒動過了。

好了，拋掉雜念，王之傾進(jìn)入了面試狀態(tài)，按照以前在學(xué)校學(xué)的面試技巧，很有禮貌地敲了敲門。但是——

“滾進(jìn)來！”

一聲厲喝，讓王之傾腦子空白了片刻。

這......這和學(xué)校教的以及以前面試的都不一樣啊！難不成這里公司民風(fēng)那么彪悍？還是說......

王之傾緊張地環(huán)顧四周，在確認(rèn)沒有彪型大漢沖過來把自己架住后，才松了口氣。

既然人家都說“滾進(jìn)來”，那么就可以進(jìn)了吧？

王之傾緊張兮兮地推開大門，只見一個褐色短發(fā)、戴眼鏡的女子，第一眼漂亮得就像剛從某個偶像劇影棚鉆出來。但此刻她翹著腿搭在辦公桌上，秀麗的臉龐怒氣沖沖，還十分不耐煩地用手指連敲桌面。

“有話說，有屁放！你們這兩不省心的又惹了什么簍子？！”

“呃......您好，我是來面試的。”

“面試？”

女子一挑柳眉，半疑惑半警惕地盯著王之傾，把后者盯得有點不好意思。

“我可從來沒聽說過要招人。”

“不對呀，我是從扣扣上收到了面試通知的。是不是哪里出問題了？”

“扣扣?面試通知?”

“是的，就是從扣扣上收到的。”

“哦，我懂了。”

王之傾聞言，松了口氣，露出了標(biāo)準(zhǔn)的面試笑容。但很快，一道勁風(fēng)從他耳邊呼嘯而過，女子不知道從何處掏出一根棒球棒橫在他的臉邊。

面試笑容僵住了，下一秒，王之傾化身勃爾特，連滾帶爬地沖向窗戶。

“啪!”

王之傾的臉狠狠地撞在窗戶上，然后他反彈倒地，四腳朝天。

“行啊小子，動作還挺麻利呀。不過這窗可是防彈的，你頭可不是鐵的。”

在王之傾反過來的視野里，女子如同魔鬼，提溜著棒球棒，來到他面前。然后就是“砰”地一聲，棒球棒杵在離他臉僅有0.01公分的地板上。

而且地板開裂了……

“說!你是要這根棍，還是老實交代你來這兒的目的!”

“不是啊姑奶奶，我真的只是來面試的啊!”

“嘿，嘴還挺硬的嘛小比崽子，你要是不老實招待，信不信我讓你一輩子都硬不起來啊?”

那天，賓至歸事務(wù)所傳出了一聲堪比殺豬的慘叫。

“救命啊!!!”

與此同時，縣城的一座公園里。

綠蔭下，長椅上，一個身形消瘦的男子本想打個哈欠，不知怎么鼻子一癢，就打了個噴嚏，差點沒把嘴里的草莓味棒棒糖噴出來。

“怎么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

這時，不遠(yuǎn)處有兩小孩在玩泥沙，其中一個較小的女孩用小鏟子一戳一拔，好不容易鏟出大大一鏟泥沙，結(jié)果腳下一滑，把鏟出的泥沙灑在了小男孩的頭頂。

小女孩見狀不妙，準(zhǔn)備轉(zhuǎn)身就跑，結(jié)果被小男孩逮住，抓著一把泥沙就往她臉上抹，頓時成了大花貓。

小女孩不甘示弱，噙著眼淚，以牙還牙，場面頓時變得不可收拾。

見此情景，男子露出懷念的微笑，從口袋摸出小本子準(zhǔn)備記錄這兩頑童，而小本子的第一頁就寫著他的名字。

“李曦。”

路過的行人不乏年輕女性，瞅見李曦，都忍不住多看兩眼，甚者還臉紅心跳。

這也很正常，李曦鼻梁高挺，看似未經(jīng)打理的卷發(fā)下，是一張濃眉大眼的中式帥哥臉。但真正令人著迷的，是他那雙銳利的眼睛。

如果說他的卷發(fā)像茂密叢林，那他的深眼眶像山谷，眼睛像鷹。

“在寫什么呢?”

一瓶熱咖啡輕輕碰了下李曦的額頭，他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如湖水般清澈透亮的大眼睛，以及仿佛讓人看到海洋的大波浪長發(fā)。

來者是他的搭檔羅媚。

“寫那邊兩個小孩呢，喏，像不像當(dāng)年的你我?”

“你是想說，你以前就是這么欺負(fù)我的?”

“還想受欺負(fù)?”

“受你個大頭鬼。還有，別吃那么多棒棒糖，喝點咖啡。”

“咖啡太苦。”

“我加了糖。”

“三份?”

“一份。”

“不如泔水。”

“給我喝!”

“哦。”

“真是的，不省心!”

羅媚嘟嘴，把熱咖啡放在李曦旁邊，然后坐下來整理自己的棕色大波浪長發(fā)。

寫完東西后，李曦收好小本子，拿起咖啡喝了一口，露出苦相。

“目標(biāo)處理得怎么樣?”

“已經(jīng)交給警察了。”

“警察怎么說?”

“跟以前一樣，移交相關(guān)部門。”

“那現(xiàn)在回去?”

“腳乏了，不想走了。”

“那在這兒睡會兒?”

“也行。借你肩膀使使。”

羅媚閉上眼，像只小貓，將頭用力地靠在李曦肩膀上。片刻后，后者感到肩膀變輕松了許多，睡著的均勻呼吸聲隨之而來。

李曦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機(jī)，正準(zhǔn)備靜音看會兒短視頻，微訊群聊就收到一發(fā)信息。

“球棒少女:老大，逮住一個企圖刺探情報的壞蛋!”

“李曦:哎喲不錯嘛，回來獎勵你個大雞腿。”

“球棒少女:呸呸，你明明知道我屬雞，最不喜歡吃雞了!算了，不聊了，我還得審訊這個膽大包天的狗東西呢。”

“不是，還真有?”

沒人回話，看來審訊開始了。

什么情況?李曦怔住，隨后退出微訊，打開電話撥號。

“喂，王叔，是我。”

“哈啊……是小李啊。”

“今天有人過來找事?”

“沒有啊。”

“這就怪了……”

“哦，對了，好像有個來面試的。”

“……王叔，你現(xiàn)在能上三樓看看嗎?”

“哦好……二樓門鎖住了，根本上不去。喂!小沫啊!有人嗎?開下門!”

“……”李曦一臉黑線。

“沒人應(yīng)，不知道怎么了。”

“王叔，你下樓歇著吧，我等會兒就回來了。”

電話掛后，李曦看向依舊靠在他肩膀上，但大眼睛略帶起床氣盯著他的羅媚。

“走吧，咱們吶，天生就奔波命。”

二十分鐘后，李曦和羅媚回到了賓至歸事務(wù)所。

在和王叔簡單打了個招呼后，他們上了樓，沒等李曦說話，羅媚一腳踹開了二樓門。

“砰!”

“喲，李哥!”

二樓的兩個殺馬特少年被嚇了一跳，但看到是李曦他們，立即殷勤地打招呼。

李曦冷冷看了他們一眼。

“沒功夫和你們說話。羅媚，給我把三樓打開!”

羅媚拿出一大串鑰匙，干凈利落地挑出合適的一根開了門。

門一開，慘叫聲和怪笑聲交雜在一起，傳了出來。

“好漢啊不，女俠饒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沫沫，住手!”

羅媚第一個沖進(jìn)去，然后她愣在門口。李曦推她一下，才看到屋內(nèi)的景象。

走廊上，王之傾被專業(yè)手法綁成了烏龜模樣，而他的腳底，是不停轉(zhuǎn)動的雞毛撣子。

而拿著球棒，半蹲著的樂沫見著李曦和羅媚，剛開始還挺樂呵，但她很快就意識到羅媚臉色不對。

“老大，媚姐，你們這是……”

羅媚沒有說話，只是看向旁邊的李曦。

李曦一言不發(fā)，只是伸手進(jìn)口袋，摸索著什么。

房間的氣氛頓時緊張，樂沫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冷汗直下，開始害怕得渾身發(fā)抖。

“老大，我錯了，我會改正的，一定會改的!”

李曦仍然沒有回應(yīng)，但他已經(jīng)摸到自己要找的東西，開始拿出來了。

“啊!”

樂沫被嚇得抱頭蹲下，但等了好久都無事發(fā)生，于是，她試著睜開眼。

結(jié)果李曦手里剝開剛拿來的藍(lán)莓味棒棒糖糖紙，將糖塞進(jìn)嘴里，才來了一句:

“綁得真不錯，下次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