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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孤獨地漫游

剛當上教授的他比他教的學生就大了那么幾歲。雖然他從小就成績優秀,熟讀百書,教別人可是另外一回事。尤其是這些幾百年前的人寫的天花亂墜的詩。因為不是必修課,他很好奇什么樣的學生會上這門課。這門本來名額就少的課只有一半學生注冊。照理說學校完全可以把這門課取消,但校方沒有這么做。為了證明自己和不讓學校失望,他想方設法地把這門課教好。可是,每天面對著吊兒郎當的大學生,偶爾聽到學生們選他的課的原因-因為他帥,因為他新,所以簡單,容易蒙混過關-他滿滿的信心在逐漸減少。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學校中心公園里盯著水仙花的她。那天,他講課的主題是華茲華斯的詩。課堂上的學生有的睡覺,有的聊天,有的玩手機,有的打游戲。下課后,他在教室糾結了很久,心里想,如果這些孩子們不在乎羅曼世紀的創始人之一,這堂課還有沒有存在的意義,他自己是否在做有意義的事?他做事由始至終,不是一個隨意放棄的人,但對于毫無意義的事他無法再繼續做下去。他平日輕快的大步不見了,他拖著沉重的雙腿,痛苦地走向他導師的辦公樓。

教授辦公樓離教室隔著公園。路上,他路過獨自站在一叢水仙花前的她。開始,他不以為然,無心地與她擦肩而過。走過之后,他回過頭來,看到她看著那些水仙花的表情。她面帶微笑,好像她周圍世界時間停止,她眼前的水仙花“迎著微風起舞翩翩”。接著,她從書包里拿出卡片在上面寫了什么。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把卡片插在水仙花前面的土里。他一動不動地看著她,他的世界也暫停了。

等她走了,他來到她剛剛站在的地方,拿起她留下的卡片,《我孤獨地漫游,像一朵云》寫在她輕美的筆跡下。那時的他突然感覺到一滴眼淚從自己的臉頰上流了下來。這是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的情感-對她的感謝,感情,向往。他快速地擦干了眼淚,手里拿著她寫的卡片離開了。

她離校的第二年春天,經過那片不知道哪天突然盛開的水仙,他突然想起了她。去教室路上的他轉身朝著他的辦公室跑去,在他書桌抽屜的深處,有她手寫的詩和她不及格的論文。他拿起寫著詩文的卡片,把它夾進手里的課本,飛快地向教室跑去。

教室里,學生們看著他們平常衣冠整潔,冷酷的帥教授異常的狼狽和氣喘吁吁的樣子。他緩過氣來,拿起課本讓學生們跟他出來。驚呆的學生們不敢多問,乖乖地跟他走出教室。他把他們帶到水仙花叢前,從課本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來她手寫的詩,他開始朗誦:

我孤獨地漫游,像一朵云

在山丘和谷地上飄蕩,

忽然間我看見一群

金色的水仙花迎春開放....

水仙花前,學生們好像真的深入其中。他借著此時跟學生們講華茲華斯對自然樸素生活的向往以及他對羅曼時期詩詞的影響。學生們自身切實地體會到華茲華斯借景作詩的味道。

對他而言,雖然一年前水仙花前的她讓他深深感動,讓他找到教學的意義,而一年后這堂也是因為她才發生的課是他教學生涯的轉折點。這堂課讓他找到了自己的教課方式,找到跟學生溝通的方法。他好似剛剛學會飛翔的鳥兒,找到了他一直在尋找的羽翼。

從那以后,他每年的華茲華斯主題的課都會在水仙花叢前進行。因為有了這個先例,他也會運用其他新穎獨特的方式來教另外的課程。他的課變成選課時讓學校網站超負,候補名單都爆滿的高人氣課,他也一夜間成為男神。學校曾經試圖把他的課變成幾百人的大課或者讓他加課,他都拒絕了。對他來說,這堂課的成就建于在他的失敗上。他對這堂課動了真感情,因此沒有那么多經歷和感情分給更多的學生。

也正是因為這堂課,他永遠忘不掉水仙花叢前的她,他也一直沒法遺棄她手寫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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