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學長的生日。她向來對日期很敏感,每年都在無意中記起這個日子。她給他的禮物總是一本書。禮物雖小,但她會用心挑選。
學長人緣好,朋友多,給他慶生的人總是很多。大學的時候,她每年都會參加學長的生日派對。每次人多到她覺得自己很多余。然而,學長在跟別人說話的同時總是會留意她,不時過來對她問長問短,確定她有人陪,玩得開心。
她退學后就再也沒有參加過學長的生日派對了。學長對她太了解,知道她不想去,問了又怕她為難,干脆不問。
今年學長生日,她帶孩子去書店給學長選禮物。孩子問叔叔會不會有生日派對,問自己可不可以參加。孩子的提問讓她認真地想這個問題,想到孩子的身邊就這么幾個很親的大人,前一陣又經受了那么大件事,覺得孩子好不容易開朗起來,應該給他為學長慶祝生日的機會。而且自己也不應該再任性,逃避了。她答應孩子如果學長今年開生日派對而且適合孩子參加,她一定帶他一起去。她話音剛落,孩子就打電話給學長跟他說。學長爽快地答應了二人參加他生日派對的事,并且把時間地點都發給了她。
學長的生日派對在他家里舉辦。這二十年來,雖然他們兩人幾乎每天聯系,但他們的關系卻停留在二十年前。因為她的隱蔽把全世界拒為門外,包括學長。
這是她二十年來第一次來學長家,她覺得很陌生。想到要來參加學長的派對,她突然緊張起來。她突然發現自己對學長的私人生活不是很了解。她確定他沒結婚也沒孩子,因為這么大的事學長不會不告訴她。但他有沒有女朋友女伴什么的她就不確定了。她想象著學長的女朋友會長得什么樣,自己又會有什么反應。
她對自己的穿裝打扮換了又換,直到孩子問她為什么一直換衣服。她儀式性地帶了些甜品,她跟孩子準時到來。學長看到她開心地微笑,趕快過來迎接。已經來了的客人她幾乎都認識,畢竟這些人二十年前就見過。學長也沒刻意去介紹誰,他表現得好像二十年前的那次生日聚會上禮拜剛發生似的。
學長身邊的人還真都很隨和,大家看到她好像見到一直聯系的老朋友一樣,話題找個地方就開始。學長還是像二十年前一樣,這社交蝴蝶跟每個人聊天,動不動逛到她身邊,然后又走開。她想起來二十年前參加他派對總會有的不存在感,自己找事兒做。
客廳里沙發上,一群孩子在看電影,包括她的孩子。孩子坐在地上看得入神。她看差不多晚餐時間了,給孩子和自己拿了些吃的。寬長的沙發上沒人坐,孩子們都坐在地上,客廳里一堆大人站著聊天。她在沙發的一端坐下,邊吃邊看著電影。
不知道什么時候,學長的幾個鐵哥們也開始看起電影,邊看變聊。他們坐在沙發后面的椅子上,老婆和女友們也一起參與。她也懷舊地跟大家搭話。后來學長忙完了外邊也進來,他朝她走來,自然地在她身邊坐下來,好像那個就是他的位子。他另一旁的沙發空空當當,他卻坐在離她不到一英寸的地方。
這一幕讓她回想到二十年前,學長的派對弄到后半夜,一堆人在房外有說有笑,她也站在外邊湊熱鬧。那年十月的夜晚特別冷,她凍得渾身發抖,但大家都在外邊玩,她也沒想掃興。
學長走近發現她冷,不慌不忙地把自己的大外套脫下來批她肩上。然后學長把外套的拉鎖拉好。她的手沒穿進袖子,學長直接把袖子圍了她一圈,然后從后面把她抱在懷里。
當著他朋友的面,他做得理所當然,她臉紅心虛地不敢抬頭。更有趣的是他的朋友對他的舉動毫無反應。
二十年后的今天好像重演,學長好像沒段拍的表現讓她不知所措。雖然她從開始就覺得學長是自己的靈魂伴侶,他們的身體可一直隔了十萬八千里。
學長的舉動讓她困惑。他自然到好像自己完全擁有她,可事實好像真的是這樣。在他坐在她身旁的那一刻,她屏住呼吸,不敢移動。她不敢想象學長的朋友怎么看她-在他們的眼里,她是他的什么人,她又是什么樣的人。
電影結束時間不早了,她起身帶孩子回家。學長跟朋友們聊得深入,她起身他好像沒有發現。她幫著收拾了一下,見學長還在跟別人說話。她沒想打斷他,帶著孩子默默地走了,想著到家給學長發個短信報個平安。
回到家,她的心一直靜不下來。學長今晚異常的占有舉動讓她不知所措。孩子睡了,她卻無法入睡,反復地想著剛剛發生的事情。
她失眠了。在哪里讀到說如果睡不著就不要在床上躺著,起來看會兒書,困了再回到床上。她索性起來,跑到書房看書。眼睛在看書,腦袋卻還在想剛才的事,看了許久,一段話讀了好幾次,心還是沒有靜下來,睡意還是沒有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聽到好像開門的聲音。她的房子有些隱蔽,到了房門要經過上鎖的大門。她房子的鑰匙除了她,只有學長有。來到門前,視頻顯示學長在門口開門。她打開了門,學長剛剛靠在門上的重量壓到她的身上,兩人差點摔在地上。她聞到刺鼻的酒味。
找到平衡后,學長責怪她怎么沒打招呼就走了。認識學長二十余年,這是她第一次見他醉酒,也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狼狽。她不習慣看到他的不堪,她讓他先坐下,自己去給他倒水。沙發上,他安靜地等她。客廳的燈光很暗,學長睜大眼睛看著她,好像生怕看不清楚。她在他身邊坐下來,把水遞給他。他傻笑地接了水,乖乖地喝光,把杯子還給她。他還是睜大眼睛看著她,她在等他說什么。時間好像停止,直到他整個人朝著她的方向倒了下來。
他的頭倒在她的腿上,她想躲但沒來得及起身,又怕他撞到。發現他睡著了,她企圖離開,又怕驚動他,她就這樣當了真人枕頭。
她安靜地看著學長的睡相,心里想著今天一連串的事。不知不覺,她也坐在沙發上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躺在床上。醒過神來下樓發現沙發上已經沒有學長。書房客房也沒找到學長的影子。廚房里有準備好的早餐和一張手寫的紙條。“昨晚對不起。謝謝你來給我慶生。原諒我。 Always, B.”
看到紙條她有些心痛,鼻子酸酸地想哭。學長對她永遠是正人君子。二十年后的他還總是把自己拒在門外。有鑰匙也永遠敲門的他。她想著他失態的樣子,覺得那雖然不是學長的真實面目,但看到他一剎那的脆弱讓她突然想要看到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