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將信紙小心地展開，里面是頗為剛勁的筆跡，內容也十分簡練干脆。

“那就先別管了。”

里頭只有這么短短的一行字，也沒有正面回應亨利要求獲得更多賜福的請求。

但亨利卻看起來很高興。他放下筆，瞇著眼睛朝前方看了會，便笑呵呵地從懷里又取出一個小鐵盒子。他打開盒子，里頭同樣放著一封信。

亨利展開了這封信。

他再次提起了筆。

“我試驗過了，那老頭子發現不了問題。”

他靜靜地等墨水干涸，然后把信紙疊了起來，放入了小盒子。他拿起剛剛被丟在地上的花鏟，略微偏移了幾步，在地上刨了個坑。他把鐵盒子放進去，重新填上了土，然后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這一次，他等待得更久了一些，也不再滿臉笑容，而是看起來有些緊張。

大約過了十分鐘，他才再次站起來，猶豫了片刻，刨開了泥土。

鐵盒子依然在里面，看上去略微陳舊了一些，但遠沒有之前那次陳舊。

看到這一幕，亨利瞬間大笑起來。

他彎下腰，撿起了盒子，也沒放回書桌，直接將其打開。

里面放著一封信，看起來有些陳舊，但也算不上極為陳舊，還沾染了淡淡的血跡。

亨利打開了信。

里面同樣寫著一段話，而且，字跡和亨利自己的一模一樣。

“我們的計劃很成功。”

亨利抿了抿嘴，然后微笑起來，優雅地向虛空中鞠了一躬。

“謝謝啦！”

……

凱萬從垃圾堆里摸出一個罐頭，用手指往里頭探了探，抹出了半指頭的黏糊糊的的魚肉。

“呀，這是黑背魚的。”

黑背魚是貝爾北部海洋特有的一種魚類，肉質鮮美，產量不大，哪怕做成罐頭的都是質量較差的肉，但還是價格不菲。

凱萬把沾著魚肉的手指伸入嘴巴，很陶醉地抿了抿。

“鮮美！”

他評價道。

白頭發的哈比則埋著頭，努力尋找御寒的衣物。他歲數有些大，比凱萬更加怕冷。他之前遇到林頓時，對方給了他一件破被子，但他遇到槍擊逃跑時把被子丟掉了。事后，他又去找回了被子，但把它埋在了土里。

哈比和凱萬共同挖了個土堆，把被子埋了進去，然后用木板立了個墓碑——“凱森。”

“凱森”這個單詞，都是他們好不容易拼出來的。

他們后來鼓起勇氣，找到了警察，但警察聽說是一個乞丐被殺了，很不耐煩地當即讓他們滾蛋，還順手抽了他們幾棍子。

這讓凱森和哈比都有些懊惱，但不管咋樣，他們還得生活呀。比如，找一些御寒的東西。

于是他們來到了這兒。

但看起來，哈比并沒有收獲。

“阿嚏！”

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凱萬，我覺得我們有必要考慮一下過冬計劃了。”

他呼喊起自己的同伴，

“這幾天，就這幾天，咱們去‘安樂窩’吧？”

所謂的“安樂窩”，指的其實是監獄。毫無疑問，那不是個好地方，但至少可以提供粗糙卻足以維持生命的食物，可以提供骯臟卻足以保暖的衣物，可以提供簡陋卻足以避寒的房間。

比起凍死在大街上，這不失為一種選擇。

當然，理論上，他們也可以去工作。但這個選擇卻被毫無疑問地排除了。他們并非找不到工作。黑城在過去的時間里爆發了機器革命，大量的工廠極為需要新鮮的血液，只要愿意找，他們總能找到工作的。但他們畏懼工作。他們是懶惰的人，他們毫不避諱地承認這一點。世俗的人咒罵他們，認為他們墮落，但他們卻對此不以為意。

做乞丐，至少無拘無束，不必勞累。

凱萬聽到了哈肯的建議，略微猶豫了一下。確實，“安樂窩”有它的好處，但關在里面，也終究無聊、乏味，時不時還要挨打。打人的可能是獄霸，可能是獄警，還可能是兩者一起打。

不過冷風吹來，他確實又有些動心了。

“好吧。”

他想了會，點點頭。“我們等會就去偷點東西，你要小心點，別偷太貴的，不然，過了冬天也沒法出來！”

“我知道！”

哈比驕傲地搖了搖頭發。

“在這方面，我比法官都專業！”

他叉著腰，又順便踹飛了一塊粗棉布。按理說，棉布是他需要尋找的東西，但這塊布頭太小太爛了，實在沒什么利用價值，所以哈比干脆把它一腳踹飛。

可他卻好像還踹到了某個軟軟的、一小團的東西。緊接著，那灰蒙蒙的垃圾里，傳來了“啊啊”的抽泣聲。

哈比嚇了一跳。

他定眼望過去，發現有個灰蒙蒙的小腦袋從垃圾里探了出來，大聲哀嚎。

“呀！這是一只……布弗！”

哈比慧眼如炬，一下就認出了這小東西的身份。

那是一只小狗。這或許是只小白狗，也可能是小黃狗，也可能是小花狗。但因為太臟，它顯得像只小灰狗。它才一只手掌大小，也不知怎么出現在了這里。此時，這個毛茸茸的小家伙或許是因為被踢了一腳而疼痛，或許是因為感覺到了寒冷，不住地嚎叫著。

哈比小心翼翼的湊了過去，把對方從垃圾堆里抱了出來，抱在了懷里。

小狗的絨毛很薄，也很嫩，隨著它的呼吸輕輕抖動。它有著圓乎乎的小腦袋和亮閃閃的大眼睛，有點無辜地盯著哈比。當它被抱到懷里后，或許是因為感受到了哈比體溫的溫暖，這小家伙使勁朝哈比的胳肢窩里拱。

“怎么了？”

在一旁的凱萬聽見了這兒的響動，趿拉著垃圾走了過來。他也看到了小狗。

“啊，一只小東西。”他感慨道。“它很可愛，但可惜，它活不了多久了。哈比，把它放下吧，我們該行動了。”

他催促起自己的同伴。

但哈比卻抱著小狗，沒有行動。

“怎么了？”凱萬扯了扯對方的衣服，他不明白哈比為什么呆在原地不動。

“我想養它。”

哈比抱著小狗，認真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