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魚化成人形的那天，是楠伽命運的軌跡出現偏差的時候…

看著眼前的女孩，楠伽只覺得自己一向平緩的心境第一次有了波動，女孩似乎知道人類都是要穿衣服的，但她并不知道該怎么穿，也不知道男人和女人穿的衣服是不一樣的，只見她笨拙的將楠伽素白的長衫纏繞在自己身上，白皙的脖頸還露在外面。

“我…不會…”小紅魚呆呆的看著楠伽，她學會了人類的語言，卻和穿衣一樣笨拙。

楠伽忽的輕笑出聲，揮手間一件紅色的衣服便落在了小紅魚的身上，正如她原身那般紅的絢爛。

楠伽知道自己遲早有一天是要離開人間的，所以當小紅魚化為人形之后便帶著她一起修煉，這么些年的相處，他早就把小紅魚當作了自己的摯友，他希望她可以和自己一起朝著更美好的方向走下去。

但年紀尚小的妖精好奇心和玩興都很大，學會了說人語做人事，看膩了木屋池塘和山頭，便對外界的一切都萬分感興趣。

“楠伽，我們下山去看看吧！”

“專心打坐小魚。”

楠伽不愛下山，小紅魚有時候會偷偷的跑到山腳下，朝著不遠處的村子看幾眼，偶爾會有路過的孩童朝她搭話，但她每次都不知道該怎么回應，匆匆的，就跑開了。

金光浮現，小魚看著被佛光籠罩的楠伽震驚的忘記了該怎么說話，呆呆的張著嘴巴愣在了原地。

“怎么了？”楠伽不解的看著呆滯不語的小紅魚，自從她修成人形后他便一直喚她小魚，也算是一個更像人類的名字。

“你要走了？”小魚知道，楠伽是不可多得的修煉奇才，他的終點不是成佛便是成仙，但她不一樣，她只是一尾普普通通的小鯉魚，不知道經過了幾百幾千年她才借著天地靈氣修出了靈智，她能修成人形也是因為楠伽在水里逗她的時候，她沾了沾楠伽身上純度極高的靈力。

“暫時還不走。”楠伽搖搖頭，佛光初現，他還需要點時間。

“你帶不走我的。”妖怪，上不了天界神域，除非修煉到能扛過天雷，但目前小魚的修為甚至引不來天雷。

“好好修煉，我一直都在的。”楠伽皺眉，他能感受到小魚的不高興，但他卻不能明白她為什么不高興，就像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臟有一瞬間的抽動但他卻也不知道為什么，只能秉著理性的態度說出了這樣一句不算錯的話。

“好…”小魚笑了，但她知道什么是傷心什么是不舍什么是不甘心…

一塊石頭落在了池塘里，孩童們的嬉笑聲在木屋外響起，楠伽入了定，盤腿坐著，佛光熒熒，小魚用自己不高的修為給房間下了一個障眼法，讓普通人就算進了屋子也看不見打坐的楠伽。

是小魚在山腳下時常會遇到的幾個孩童，他們出于對小魚的好奇，壯著膽子上了山。

“你看！我就說山上住著仙女吧！”其中一個孩童高聲朝著另一個孩童喊著。

“真的是仙女姐姐！”喊叫聲此起彼伏，小魚無措的朝后退去，她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和這些聒噪的人類幼崽們打交道。

“我…我不是…”小魚慌忙擺手，她可不是什么仙女，她只是一條小小的魚妖。

小魚躲回了木屋，后背靠著大門，身后是孩童們越來越大的喊叫聲，他們起哄，他們爭辯，他們將刺耳的童聲化作利劍穿破木門，一聲聲一道道仿佛在小魚的靈魂上都落下了數多傷痕。

日落西山，孩童們嬉笑著離開了，小魚也終于松了口氣，她忽然覺得外界的熱鬧在某種角度下也能讓人感到絕望。

小魚回到房間，撤掉了障眼法，或許是感受到靈力的波動，楠伽睜開了雙眼。小魚的臉色很差，楠伽翻身下床，三步并作兩步，扶住了小魚的肩膀。

“我沒事，剛剛有小孩子上山來了。”小魚抿嘴笑著，笑容略顯力不從心。

“嚇著了？”小魚不怎么與人接觸，她的世界除了花草樹木就只有自己，人類幼崽活潑且聒噪，見小魚魂不守舍的樣子，楠伽擔心她被嚇到。

“還行…”小魚覺得有些丟臉，好歹是一個小妖怪，被一群小屁孩嚇到，說出去簡直給魚妖們丟面兒。

“如果你覺得在山上無聊，那我就帶你去山下逛逛。”楠伽忽是想到了什么，從前他并不支持小魚去到山下。

“好！”小魚卻沒有多想什么，她只知道，楠伽要帶她出去玩了。

村子里很熱鬧，似乎是恰巧遇上了趕集的日子，月光如華鋪落在磚地上，小魚手上提著一個兔子樣子的花燈，花燈落下光影，走動間光影跳躍，小魚腳步輕快，一步步踩在光影上，楠伽慢小魚一步跟在她身側，眼中皆是此時活潑靈動的小魚。

“楠伽！你嘗嘗這個！”小魚手里拿著一串糖畫，轉身笑意濃郁的將糖畫塞到楠伽嘴邊，楠伽不愛吃甜的，但也還是笑著張嘴咬掉了糖畫的一角。

“甜不甜？”小魚滿眼期待。

“嗯。”楠伽點點頭，很甜，一路從舌尖甜到心尖。

楠伽這段時間幾乎每天都帶著小魚去鎮子上走走，有的時候是特意去吃飯有的時候是去采購，有的時候就只是單純的散步。

小魚很單純，不諳世事，不懂什么是人心，她的善良難能可貴，楠伽不想去破壞小魚心中那份純真的善意，但他也不希望小魚會因為這份善意而受到傷害，他一改往常的習慣，時常帶著小魚扎進人堆就是希望在他還陪在小魚身邊的這段日子里可以帶著她去親身體會什么是人間百態，教會她作為妖怪要怎么樣才能在人群中混的如魚得水，在任何時候都能夠保全自己。

楠伽的離開其實很突然，至少對小魚來說是的，即使小魚早就做好了一覺醒來木屋里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的準備，但當黑夜如白晝般明亮時，小魚還是覺得難過異常。

“保全自己，等我。”這是楠伽在小魚眼前消失時說的最后一句話，那時的楠伽渾身都被刺眼的佛光包裹，素白的常服也變成了華麗的是小魚從未見過的裝束，也就是在這時候，小魚才明白那段時間楠伽為什么會天天陪著她逛街，甚至會驅著馬車帶她去更遠的城鎮住上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