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化作大雨轟然落下,豆大的雨珠砸在她的身上,她在這里出生,也在這里消亡,天地間所有的生物都有它既定的命運,一步錯步步錯,她不后悔,只是有些不甘心,她所奢求的,她少年時所做的夢終究沒有實現,對于那人的情感,對于情感的奢望,終究是滿足于不滿足。
烏云蔽日,一道金光乍然穿破云層落在楠伽身上,楠伽看著手里的蓮云玉佩,紅痕在乳白色的玉佩上格外顯眼,祭天這件事他不是第一次干了,還記得上一次祭天他付出的代價極大,不過好在這一次還有江擇日在,不然他還真沒有把握能救云爾一次。
江擇日將云爾放置在一個白玉圓臺之上,手握厲空,寒光閃過,厲空劃破了他的手掌,絲絲血水順著劍身滴落在圓臺上。
楠伽雙手合十,天邊的金光盡數落在他的身上,晦澀難懂的佛語從他微微張合的口中溢出。
蓮云玉佩懸浮在半空,立在云爾的額前,隨著江擇日源源不斷的向玉佩輸送靈力,在化為實體的字字佛語環繞下,玉佩上的那道紅痕化為一縷緋紅色的輕煙,徐徐落入了云爾的額間。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云爾感覺自己的心臟好像正被一只手死死攥著,渴望呼吸卻又極其困難,像是一條離了水瀕臨旱死的魚。
云爾的意識最開始是不清晰的,直到她的雙腳實實在在的落了在了地上,眼前才從一片混沌變得逐漸明朗起來。在喧囂的人群中,云爾看到了邱思魚,但眼前這個邱思魚和云爾記憶中的不大一樣,好像眼前這個人的年紀要大上許多。云爾就這么憑空出現在人群中,但人們卻都看不見她也感受不到她。
邱思魚和一個小男生說著話,這個男生云爾不認識但卻覺得他的眉眼很熟悉,直到這個小男生開口喊了邱思魚一聲“媽媽”。
五雷轟頂般,云爾整個人都愣住了,怎么這人死了變成阿飄以后還會穿越時空啊,她這才死,自己朋友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也不知道孩子他爹是哪位。
云爾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眼前的景象也一直在變化,一會兒看到的是邱思魚一會兒看到的又是鄭源,所有和云爾有交集的朋友們都在這時候在云爾的眼前快速的度過他們的人生,除了一個人。
云爾腦海中有意識的去想著江擇日,但眼前卻始終沒辦法呈現出有關于江擇日的畫面,按理說人死了不應該直接去陰曹地府嗎,為什么她還作為阿飄在人間漂泊不定,活又活不成,死又死不透。
楠伽的雙唇泛白干裂,十指僵硬,握拳時發出的咔咔聲像是直接將自己的十指掰斷了一般駭人,再看江擇日,如玉般的面龐上不知什么時候爬滿了青黑色的如長蟲般的東西,像極了一塊嚴重缺水龜裂的土地。
“可以了,夠了,江擇日。”楠伽一巴掌拍在了江擇日的手臂上打斷了他執著于給云爾輸送靈力的行為。
“不夠還不夠。”江擇日推開楠伽,繼續運氣將自己的靈力不要錢的往外送。
“江擇日,她現在是不會醒的,我們將她的靈魂封印在了人界和地府之間的那一道空隙里,我們需要時間,她也需要時間,你與其在這里做這些無用功浪費靈力,還不如去讓一切回到正軌。”楠伽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恨不得一巴掌拍在江擇日的大腦門上。
“正軌?”江擇日抬眸,心中像是有什么東西被打開了。
楠伽拍了拍江擇日的肩膀沉沉的嘆了口氣,江擇日是聰明人,他不用說太多,該怎么做相信他心里有數。
邱思魚手上握著楠伽剛剛給自己的一個新的護身符,莫名的覺得眼眶酸澀,著急轉身卻只看見了和自己一樣還處于懵圈狀態的鄭源。
“小魚?小魚!”鄭源搖著邱思魚的肩膀把她從無知無覺中帶了出來。
“云爾呢?江擇日呢?我們怎么回來了?”邱思魚看向四周,她和鄭源就這么站在大街上,路上行人匆匆,但他們卻再也找不到他們想見的人了......
楠伽離開地府的時候,看著江擇日的背影,思緒飄的有些遠了,一些刻意被自己埋藏起來的記憶無端的開始破土而出......
楠伽年輕的時候癡心修煉,除了成仙成佛對其他任何一切都不感興趣,他原以為自己的一生就會這樣過去,無論最后是否能夠得道成仙。
楠伽尋了一處靈氣較旺的山頭住了下來,僻靜清幽,也算是與世隔絕,很適合他潛心修煉,山林深處有一座木屋,灰撲撲的木頭沒有一絲光澤,蜘蛛絲網纏了一圈又一圈,倒是在木屋后面有著一個水色清明的小池塘。
楠伽一開始并沒有對這個小池塘多做留意,只將心思放在了對木屋的修整上。直到某一天,很偶然的,楠伽走過池塘的時候一不小心將手持掉進了池塘里。清澈的池水在風中泛著漣漣波影,手持掉落的一剎那將池底的淤泥給破了個窟窿,楠伽蹲下身去,伸手去撈卻落了空,明明正在自己視線范圍的東西,只見莫觸。
素白的手指落在池水表面,污泥翻動,一抹亮眼的紅色晃動著浮上水面,楠伽面帶驚喜,眉梢輕揚,殷紅的唇微微勾起,似是有什么趣物討了他的歡心。
一尾紅色的鯉魚冒著泡將腦袋探了出來,楠伽的手持正好圈在它圓滑的身體上,楠伽輕笑出聲,也不知道是這個地方的靈氣造就了這樣一尾開了靈智的鯉魚,還是這尾靈魚讓這個地方充滿了靈氣。
楠伽曲起手指勾住靈魚身上的手持,繼而垂眸看著靈魚,靈魚也歪著腦袋呆呆的看著楠伽,楠伽用指尖輕輕點了點靈魚的腦袋,靈魚像是受到了驚嚇,尾巴一甩沉入水去,像極了一位驚慌失措的花季少女。
“我該怎么稱呼你?如紅玉般燦爛的顏色,就叫你小紅魚吧?”自從知道池塘里有著一條開了靈智的紅鯉魚后楠伽的日常生活中便多了一件坐在池塘邊和紅鯉魚聊天的事情。
“在這里搭一座涼亭吧,這日頭著實曬的很,你說呢?小紅魚?”楠伽撥動著池水,紅鯉魚繞著他的手掌歡快的游著,細膩順滑的魚身時不時的觸碰著楠伽白皙泛著光的皮膚。
時間對于楠伽來說并不是一個很珍貴的東西,他并不能那么客觀的感受到時間的流逝,只記得眼前的太陽落了又升,夕陽一次次染紅了天際,月亮圓了又缺,皎潔的月光如華綢般夜夜鋪滿大地…
小紅魚仰著腦袋,它不能說話但它卻能聽明白眼前這個人類所說的話,它在這個地方已經很久很久了,它的存在甚至比山還要早,木屋出現的時候它的認知里就有了人類這個東西,但人類的壽命好像很短,他們的樣貌也一直在變化,當他們變得白發蒼蒼滿臉皺紋的時候,小紅魚就知道他們該消失了。但是現在眼前這個少年人他不大一樣,他的樣貌不會有變化,他待在木屋的時間也比其他任何一個人類都要久,他甚至知道自己能聽懂他講話,還給自己取了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