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陽隨意翻閱著手中的戶籍文書，如同在復習背誦一樣，默默記在心里。

抄是不可能抄的。

抄下來以后，隨身攜帶會很不方便。

倘若把抄下來的冊子藏在破木屋里，要用的時候再翻出來，那還不如直接來藏書樓翻看原版的文書。

唯有直接記住這新晉妖魔的巢穴地址，才是最便捷的方式。

曹陽坐在桌前，不疾不徐的翻閱著。

窗外的晚霞余暉在夜幕里暗淡，柔和的輕風漸漸變的暴躁了起來，呼呼的吹了窗口。

狂風滿樓。

山雨將至。

曹陽把手里的冊子放回原位，起身離開藏書樓。

剛回到破木屋，只見空中一道雷霆拉扯在天地間，隨即就有雷鳴炸響，伴隨著瓢潑暴雨，噼里啪啦的落下。

要是回來的慢一點，怕是要被淋了個通透。

就這天氣，出門釣魚是釣不成了。

曹陽坐在灶臺前，燒柴做飯。

飯還沒熟。

白京花撐著一柄雨傘，提著食盒來了，見面就問：“曹夫子，天降暴雨，你怕是不好去釣魚了吧？”

“嗯。”曹陽點點頭。

“魚湯哪有參湯補。”白京花朝煮著魚湯的鍋子瞥了一眼，隨即打開食盒，端出一碗冒著淡淡熱氣的湯羹，道：“這是我用雞湯燉的老山參……”

曹陽搖搖頭，打斷道：“你是知道的，我在白莊，只吃自己親手做的飯食。”

白京花蹙起眉頭，嘆息著問道：“我親手做的，你都不肯吃嗎？”

曹陽還是搖頭，拒絕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曹夫子何必如此固執。”白京花說著就端起碗，舀起一匙參湯，朝曹陽嘴里喂去，道：“參湯最是滋補，溫陽補腎，你多少喝幾口……”

曹陽假裝驚怕，揮著手里的干柴一頓亂舞，打飛了白京花手里的湯匙。

啪。

湯匙落到地上摔的細碎。

“你這腐儒！竟如此不識好歹！”

白京花氣得直跺腳，側身護著手里的瓷碗，咬著牙，憤然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吃了你！”

曹陽傲然道：“書生自有風骨，你要吃便吃。”

“你真以為我舍不得吃你這酸書生？”白京花惡狠狠的瞪著曹陽。

曹陽昂首挺胸，渾然不懼。

“咯咯咯……”白京花忽而笑了，再不似剛剛那副要吃人的模樣，反倒是笑盈盈的說道：“人家就喜歡曹夫子你這種有骨氣的書生，愛的就是你這寧死不屈的樣子……”

這樣的鬼話，學堂里的妖魔們曾說過多次。

至今已覺不新鮮。

曹陽只覺得惡心，微微點頭當做回應，敷衍了事。

“唉。”白京花裝模作樣的輕嘆了一聲，又道：“既如此，那這參湯就先不吃了。

可若是讓我知道，曹夫子在我面前如此嘴硬，卻在其他的女妖精面前哪里都硬……那我可就真的要生氣了。

到那時，不管你再怎么酸，我都要吃了你這酸書生。”

白京花眼神漸冷，抿著嘴唇，下顎微動，已是情不自禁的在磨牙。

曹陽見她不打算再強行喂食參湯，這才回到灶臺前坐下，繼續燒柴做飯，心中暗想：血洗白莊的時候，就把這白京花丟進灶里，活生生燒死……

白京花站在近處，默默的看了一會兒，覺得無趣，于是便悄然離去。

雨一直下。

曹陽獨自吃過了晚飯，來到小木屋后面，掀開堆疊在屋檐下用來遮陽擋雨的茅草堆，把藏在草堆下的竹制籮筐拖了出來。

里面是一整筐的橘子。

山野潮濕。

橘子雖有茅草遮擋，依舊爛的很快，散發著濃烈的腐爛氣味，伴隨著淡淡的酒香和刺鼻的霉味，撲面而來。

昏黃的油燈下，橘子上那些厚厚的黃霉顯得有些暗沉。

呼！

曹陽長舒一口氣，翻揀著竹筐里的爛橘子，審視著那一層層，一團團厚厚的黃霉，欣慰的笑了，眼中洋溢著豐收的喜悅。

這些黃霉，都是黃曲霉！

在這世間里，世人只知道砒霜是劇毒，但不知道黃曲霉素的毒性遠超砒霜數十倍。

曹陽在穿越來的第二天上午，就編了一只簡陋的竹筐，在距離白莊三五里外的橘子林里，收集了一整筐橘子。

假裝要吃橘子，扛了一整筐回到小木屋。

可實際上，曹陽是用這些橘子在制造黃曲霉素。

曹陽早在穿越前，閑來無事就喜歡在睡前隨意刷刷各種各樣的短視頻，偶爾刷到了《黃曲霉的人工培養》、《如何提取黃曲霉素》等等，覺得新奇，就仔仔細細的多看了幾遍，把整個流程記了下來。

穿越至此，這算是曹陽為數不多能用上的知識了。

至于效果如何，對妖魔是否有用……

那還得到真正試過了才知道。

在這江南濕熱的環境里，在一兩天里，就可以培養出一茬黃曲霉。

第一茬橘子制造的黃曲霉，全被曹陽當做種子，灑在了第二茬熟透了的橘子上，使得第二茬橘子上的黃曲霉出現了成倍成倍的增長，覆蓋著厚厚的一層。

現在這筐，已經是第四茬了。

產量喜人。

黃曲霉一代代繁衍，純度也越來越高。

現在，已是到了收獲的時候。

曹陽把洗臉用的巾帕蒙在臉上，當做口罩擋得嚴嚴實實，再拿出一根竹篾，坐在昏黃的油燈下，小心翼翼的刮弄著橘子外表的黃霉，刮到宣紙上收集起來，然后烈酒提純，把黃曲霉濾出來當收好當做培養霉菌的種子，最后再把碗里的酒精烤干，最后剩在碗底的那薄薄的一層，就是黃曲霉素，要將其慢慢的碾碎成粉……

提純的過程是個細致活。

夜間暴雨如瓢潑而下，曹陽緊閉著門窗，正好無人打擾。

不知不覺間。

已是半夜。

曹陽終于將整整一籮筐橘子上的黃霉收拾完畢，最終提純出來的黃曲霉素也就那么一小撮粉末。

煉毒不易啊。

曹陽仔仔細細打掃了屋子，清理灶臺，清洗餐具，再把用過的竹篾等工具直接丟進灶臺里燒掉，生怕有黃曲霉素殘留。

這東西是劇毒。

小心為妙。

曹陽把剛剛蒙臉的巾帕搓洗了許多遍，再狠狠的洗了幾把臉，然后就躺下睡覺，靜待天明。

明天就去學堂里投毒。

不指望能把那些妖魔學生直接毒死。

畢竟劑量有限。

就只是去驗驗貨，看看效果。

學堂里的妖魔學生不止數量多，種類也多，也算得上是有著充足的實驗樣本，可以用來驗證黃曲霉素對這世間的妖魔是否有用。

實踐出真知。

至于要如何才能隱秘的投毒，下毒以后又該如何置身事外……

凡此種種。

曹陽心中已有預案。

他早已提前在學堂的米麥糧食里，灑下了磨碎的黃曲霉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