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冰柜的玻璃門蒙著層血霧。蘇宇杰擦拭霧氣時,發現自己的倒影呈現出詭異的割裂——左半身是布滿鐵銹紋路的機械體,右半身卻在不斷重播便利店坍塌的瞬間。貨架上的泡面包裝正在褪色,生產日期一欄滲出黑色瀝青,逐漸拼湊成地理坐標。
“這是二十三年前的暴雨坐標。“李天宇的胎記在紫外線燈下顯現出等高線圖,“和懷表倒計時吻合。“
街道突然傳來鐵軌鋪設的轟鳴。兩人沖到窗前時,柏油路面正被青銅軌道撕裂,枕木縫隙間伸出無數青灰色手臂。88路公交車從時空褶皺里緩緩駛出,車體覆蓋著胎盤狀薄膜,擋風玻璃后的駕駛座上蜷縮著具胎兒骸骨。
蘇宇杰的機械左手突然暴長,齒輪咬合聲中將公交車逼停。車門打開的瞬間,濃重的羊水腥氣撲面而來。投幣箱里盛滿跳動的胚胎心臟,每顆心臟表面都刻著乘客的生辰八字。
“末班車即將前往起源站。“車載廣播混著產房監護儀的滴滴聲,“請乘客妥善保管時間臍帶。“
李天宇突然掐住自己喉嚨,胎記紋路如同活蛇游向眼球。蘇宇杰拽著他沖進車廂時,發現座椅全由人類脊椎拼接,安全帶是凝固的臍帶血。車窗外的街景開始坍縮,便利店招牌在時空亂流中化作“1908“的銅鑄站牌。
胎兒骸骨轉動方向盤,擋風玻璃映出正在分娩的青銅子宮。蘇宇杰的機械臂插入投幣箱,抓出的胚胎心臟突然睜開復眼:“父親,你遲到了二十三年。“
車廂地板塌陷成產道狀的滑梯。兩人墜入血色黏液池時,看見池底沉睡著八十八具青銅棺槨,棺蓋的觀察窗后全是蘇宇杰的面容。李天宇的胎記紋路突然暴起,將最近的棺槨拽到跟前——棺內嬰兒的后頸上,鐵銹胎記正滲出黑色原油。
“這是...所有時間線的你?“李天宇的聲帶被黏液腐蝕出金屬顫音。蘇宇杰的機械臂突然刺入棺內,在嬰兒啼哭聲中扯出把帶血的產鉗。鉗柄刻著行小字:“時間錨點銷毀器“。
黏液池突然沸騰,歷代司機的亡魂從青銅棺槨爬出。他們的臍帶相互糾纏成鐵軌網,眼窩里播放著蘇宇杰每個生日當天的死亡記錄。李天宇用產鉗擊碎最近的亡魂,飛濺的齒輪碎片在空中組成逃生路線圖。
“去核心區!“蘇宇杰的機械臂熔化重組為鉆頭,在亡魂群中鑿出血路。黏液池底裂開通道,涌出的不是水流而是密集的鐘表零件。兩人在齒輪洪流中翻滾時,看見懷表黑洞深處浮現出產科手術室的場景。
手術臺由青銅軌道焊接而成,無影燈是放大的人造瞳孔。蘇宇杰被無形之力按上手術臺時,產鉗自動懸空對準他的鐵銹胎記。李天宇的胎記突然化作鎖鏈纏住產鉗,他的皮膚開始片片剝落,露出皮下跳動的機械臟器。
“你會成為最完美的守軌人。“1908年守墓人的聲音從手術器械托盤里傳出,“用你的胎記縫合所有時間裂痕...“
蘇宇杰的機械臂突然反向刺入自己太陽穴。在顱骨開裂的劇痛中,他看見二十三年前的雨夜:父親在懸崖邊剜出心臟喂給青銅棺,而棺內嬰兒的胎記正是此刻自己后頸的坐標圖。
產鉗刺入胎記的瞬間,整座手術室開始虛化。蘇宇杰抱著李天宇躍入懷表黑洞,在時空亂流中瞥見便利店變成巨大的子宮模型,每個貨架都在進行著接生儀式。當兩人重重摔在柏油路上時,88路公交車正從他們體內穿過,車窗上貼滿不同年代的新生兒腳印。
晨霧中的便利店完好如初。蘇宇杰掀開衣領,后頸的胎記變成黑洞狀旋渦。冰柜里傳來嬰兒啼哭,每瓶飲料都漂浮著帶血臍帶。李天宇的胎記紋路已蔓延至全身,當他觸碰自動門時,整條街道的路牌同時轉向,指向二十三年后的雨夜。
懷表在他們掌心同時炸裂,齒輪碎片拼合成最后的信息:“起源站即終點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