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宇后頸的齒輪紋路在路燈下泛著磷火般的幽光。他蹲在便利店倉庫的監控屏前，看著自己三天前取快遞的畫面——屏幕里的“他“取走的根本不是包裹，而是截纏滿紅繩的指骨。

“你還有二十三天?！疤K宇杰將熱可可推到他面前，杯底壓著張泛黃的車票。票面印著“1908-07-15血銹車站專列“，背面用鐵銹寫著模糊的經緯度坐標。

便利店冰柜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兩人沖過去時，看見冷飲包裝上的生產日期全部變成了“2023-08-07“，正是李天宇倒計時的終點。蘇宇杰伸手去拿可樂罐，指尖卻穿過虛影——整排冰柜正在不同時空之間閃爍。

“叮——“

自動門打開的瞬間，海腥味裹著鐵銹涌進來。穿藏青色雨衣的老者站在收銀臺前，袖口垂落的紅繩正與李天宇后頸的齒輪同步脈動。蘇宇杰的瞳孔猛地收縮：老者提著的鋁制飯盒里，傳出嬰兒啃噬骨頭的脆響。

“接班人要按時體檢。“老者掀開飯盒，里面蜷縮著個青銅鑄造的胎兒，臍帶連著把微型檢票鉗，“這是你的入職禮物。“

李天宇突然掐住自己喉嚨，后頸齒輪紋路滲出黑色機油。蘇宇杰抓起貨架上的食用鹽潑向老者，鹽粒在空中凝結成八卦陣。老者化作黑霧消散前，飯盒里的青銅胎兒突然睜眼，瞳孔映出便利店外浮現的軌道。

柏油路在月光下融化，鐵軌如同巨獸脊骨破土而出。88路公交車從虛空中緩緩駛來，車體布滿藤壺般的骨灰盒，車窗玻璃是用壓縮的哭喪棒拼接而成。蘇宇杰看清駕駛座上的身影時，呼吸幾乎停滯——那是渾身纏滿紅繩的自己，正在用檢票鉗剜出左眼球投進投幣箱。

“上不上車？“車門口的售票員機械地轉頭，腐爛的面皮下鉆出青銅齒輪。李天宇突然失控般沖向車門，后頸齒輪紋路亮起血光。

蘇宇杰掄起滅火器砸碎車窗，玻璃碎片在空中化作紙錢。他拽著李天宇滾進車廂，滅火器泡沫噴在車頂的瞬間，整輛車發出垂死的震顫。骨灰盒接連爆裂，灰白色粉末在車廂內形成人形漩渦。

“歡迎乘坐骨灰專列?！榜{駛座的“蘇宇杰“轉過半張骷髏臉，手指插入儀表盤的血肉中翻找，“請新乘客補交二十年車費?！?

李天宇突然奪過滅火器砸向自己的后頸。金屬碰撞聲中，齒輪紋路被砸出裂縫，噴出的不是鮮血而是黑色機油。車廂地板突然塌陷，兩人墜入下層貨艙，重重摔在具青銅棺槨上。

貨艙四壁貼滿泛黃的乘客登記表，每張表格都附著片帶血的人皮。蘇宇杰借著手機閃光燈細看，發現所有乘客的緊急聯系人欄都填著“蘇宇杰“，聯系電話是他襁褓時期的腳印編號。

“這是...人牲名冊？“李天宇用檢票鉗挑起片人皮，背面用梵文刻著獻祭咒語。棺槨突然震動，八十八根紅繩刺破棺蓋，纏住兩人手腕往棺內拖拽。

蘇宇杰的胎記再次灼痛，皮膚下浮現出鐵軌紋路。他抓住棺沿時瞥見棺內景象——二十年前的自己正在吮吸青銅胎兒的臍帶，而李天宇的倒影在棺液里迅速衰老。

“割斷紅繩！“蘇宇杰踹開棺蓋，從貨架摸出捆香腸砸向駕駛艙方向。懸掛的臘肉突然活化，利齒咬住追擊的紅繩。趁這間隙，他用檢票鉗撬開通風管道，拽著李天宇鉆進貨艙夾層。

夾層里堆滿銹蝕的檢票機，每臺機器都在自動打印車票。蘇宇杰抓起車票細看，票面印著不同年代的兇案現場，受害者都是后頸帶有齒輪紋路的青年。當翻到最新一張時，他的手開始發抖——票面是此刻他們藏身的貨艙，拍攝角度來自頭頂的通風口。

“找到你們了?！败図攤鱽碇讣鬃辖饘俚穆曧?。通風口濾網突然脫落，青銅胎兒倒吊著鉆進來，臍帶檢票鉗直插李天宇的后頸。

蘇宇杰抄起鐵棍卡住檢票鉗，火星迸濺中看見鉗齒刻著父親的工號。青銅胎兒發出高頻尖嘯，貨艙內所有檢票機同時炸裂，紙票化作骨灰迷住視線。李天宇趁機將酒精噴霧噴向臍帶，打火機的火苗瞬間引燃整條臍帶。

火焰順著臍帶燒向車頂，整輛公交車開始痙攣。蘇宇杰撞開車窗拖著李天宇跳車，落地時看見晨曦中的便利店變成了1908年的血銹車站。柏油路上浮現出鐵軌形狀的傷口，正源源不斷滲出黑色原油。

***

市政廳檔案館的地下三層，蘇宇杰掀開防塵布的手在顫抖。泛黃的城志記載著1908年7月15日的暴雨夜，有輛載著八十八名工匠的馬車墜崖。幸存者在崖底修建車站，用同伴的骨灰混合鐵水鑄造了第一批軌道。

“看這里！“李天宇的紫外線燈照出書頁夾層里的藍圖。圖紙上的鐘樓解剖圖顯示，大鐘內部藏著青銅鑄造的子宮模型，連接著全城的排水系統。

當他們潛入鐘樓地下室時，霉味中混著淡淡的血腥氣。齒輪組浸泡在血槽里，子宮模型的臍帶直通地底。蘇宇杰用檢票鉗剪斷臍帶的瞬間，整座城市的地面開始震顫。

“這不是終點...“李天宇突然跪倒在地，后頸齒輪紋路蔓延到臉頰，“鐘樓才是真正的發車站...“

子宮模型突然裂開，滾出個裹著胎衣的青銅嬰兒。嬰兒睜眼的瞬間，所有下水道口傳出此起彼伏的鳴笛聲。蘇宇杰抱起嬰兒，發現它后背刻著市政廳的經緯度坐標——正是此刻他們站立的位置。

晨光穿透彩繪玻璃時，嬰兒突然化作鐵水流淌。地底深處傳來鐵軌崩斷的巨響，李天宇后頸的齒輪紋路應聲碎裂。但兩人還來不及喘息，就看見窗外駛過一輛灑水車——車廂漆著“88路“字樣，正在用黑色原油清洗街道。

蘇宇杰的手機突然收到監控提醒。便利店冰柜里，所有飲料瓶的包裝都變成了“骨灰專列紀念款“，生產日期定格在二十三天后的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