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子莫若母。

藤怡嬌隨意一句話就點破了陸衍舟的心情。

他眼皮耷拉著，渾身無力的窩在沙發里。

“不管怎樣，謝謝您配合，沒讓爸爸也摻和進來。”想到父親那張嚴厲的臉，陸衍舟的情緒就更跌宕。

“瞞的相當辛苦，不過他本來也不顧家，我想著知道了意義不大，”喚下人給他上茶，藤怡嬌又慢騰騰的把玩起香爐，長指翹起，舀起一勺雪梅香，“你這場婚姻，從一開始就很奇怪，到你跟我提出不讓爸爸知道的要求，我就察覺早晚要暴雷，卻沒想到還能一起過個年。”

藤怡嬌不疾不徐的說著，將粉末壓出花蕊的形狀，又去點燃一支細香，“今天飯吃到一半，媽看見你臉色忽然沉下去，而小檸很著急的樣子，看起來就是跟你意見不和。”

到底是過來人，藤怡嬌見的風浪多了，孩子的小心思真真瞞不過她的眼睛，只是她沒想到，“你這樣倨傲的性子，卻肯為她低頭，媽看著心里還挺難受。”

不過她只想兒子幸福，絕不插手陸衍舟的事。

“您都知道了，不愧是我媽，”好像也沒有很想隱瞞，陸衍舟沒精打采的看著電視，跟外人面前的他截然兩樣，更像是無助的孩子，“媽，有件事我得告訴您。”

藤怡嬌垂眸看香脈靜靜燃燒。

聽陸衍舟不慌不忙的把如何跟許檸相親，發生關系，簽訂合約，到現在要散場的一切，慢慢說來。

她并沒有多意外。

陸衍舟笑了下，“媽，您是不是覺得我太反骨。”

“沒有，媽覺得您很有勇氣，”相反的，藤怡嬌眼里露出欣賞卻又心疼的復雜情緒，“外面早有風聲，其實我也猜到過，但是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沒什么好管。”

“況且，”蓋上香爐蓋，揮揮手讓氣味散開，藤怡嬌笑道，“有件事是真的，你確實喜歡她，對嗎？”

陸衍舟腦袋搭在沙發把手，“是，但她不喜歡我。”

像是挺難接受的，他重復一遍，“我喜歡的女孩，就是不喜歡我。”

這回藤怡嬌可不淡定了，佯裝生氣的把他拍起來，“瞎說！我兒子這么優秀，怎么會有女孩子不喜歡你？”

陸衍舟被逗笑，“照這樣的邏輯，全天下的女孩子都要喜歡我？”

“不，”藤怡嬌很認真的，“是你喜歡的，一定會喜歡你。”

他忽然安靜下來，細細回想跟許檸之間發生的一切。

然還是沒什么定數，“媽，她可能感激我，一直覺得我很好，但跟我對她的感情是不一樣的。”

藤怡嬌小口抿著茶，“所以你就要放棄了？三個月時間，那么多精力，都打水漂。”

“她想要自由。”法治社會，陸衍舟道，“我不能囚禁她吧？”

“瞎說什么呢！你別亂來啊，”這話把藤怡嬌嚇死，忙道，“媽是說，你既然努力了這么久，就真的甘心放手？”

沒等他回答，藤怡嬌已經從他眼里看出了答案。

于是笑起來，“你要是真舍得，今晚就不會來找我聊這么久，又況且，”藤怡嬌安慰道，“三個月其實不久，她受過傷，對男人有防備，就算是喜歡你也不會輕易承認，這種女孩需要多花一點時間去了解她。”

陸衍舟聽的相當用心，“所以媽，您是打算幫我了？”

藤怡嬌笑道，“咱小檸是個孝順姑娘，你也是，你們注定要在一起的。”

兩人聊到很晚，快十二點，陸衍舟惦記陪許檸倒數，才起身作別，匆匆返程。

但是心情已經跟之前大不一樣。

車子停在地庫，陸衍舟進了電梯，卻在一樓又見電梯停下。

他還奇怪今晚怎么這樣熱鬧時，門開，看見外面的人卻驚訝的挑高眉峰，“老婆？”

許檸看到他倒是很正常的，“你回來啦，看來咱兩都是趕在十二點前回家呢。”

雖然說的是真心話，但她顯然沒有陸衍舟這樣愉悅，情緒很是低落。

“怎么了老婆？”沒有急著問她去了哪里，總之她現在平安回來就挺好。

陸衍舟更在意她的心情，能夠明顯感覺到許檸不開心。

“沒什么。”搖搖頭，心思不寧的回家，許檸打開電視，看到央視晚會正在倒計時，便笑起來，眼神里卻藏著落寞，“我小的時候經常全家在一起看晚會，那是我唯一可以熬夜的日子。”

童年還是美好的，如今要用來治愈她往后余生。

“檸檸。”陸衍舟伸手抱她，語氣溫和，“我沒怎么看過晚會。”

兩人的小時候截然不同。

“其實也沒什么好看的，長大之后我也不看了。”她說話時，腦海卻浮現剛剛經歷的畫面。

像是胸口堵著棉花，很想要跟人傾訴，“我剛剛去了一個地方。”

陸衍舟安靜的抱著她，靠在沙發上，任由窗外喧囂，電視里吵鬧。

到處張燈結彩，唯有他跟她是安靜的，家里的色系也寡淡著。

許檸剛剛去了一趟許波安的家。

看到他帶著情人，私生子，在樓下玩小煙花。

三口之家，其樂融融。

許檸站在那兒，便想起獨自在家的母親。

臨別時，胡思柔還問她，說不知道爸爸今晚會不會打電話回來。

她擔心許波安吃不飽穿不暖，受人欺負。

卻不知道，他和平安樂，過的比母女兩溫馨幸福。

壞人不一定有惡報的。

就像是陶也，還不是風生水起。

許檸從未有這樣沮喪的一個除夕夜。

靠在陸衍舟的懷里，默默地哭。

他什么都沒問，猜想也是跟家里的事有關，于是耐心的陪伴。

直到夜深。

才哄著許檸去睡，不忘提醒著，“明天拜年，得起早，別熬了。”

“拜年還得買東西，我媽媽做的年貨不知道帶過去像不像樣。”她呢喃著。

“當然像樣，”陸衍舟從身后抱她，親吻她耳垂，“老婆，我們是一家人，做什么都不必顧忌。”

他閉上眼睛，腦袋埋在許檸的肩窩，“我跟你跨了兩個年，以后的每一年，都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