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這個問題講的不是時候。

陸衍舟放下手中的平板，有些微失神，看向窗外。

說是禁燃，但一直能聽見鞭炮聲，煙火聲，耳朵已經提前開始過年，到處都祥和熱鬧。

這對于雙方來說，也是一個特別的年。

他好像想起很久遠的事，慢慢的垂下眼皮，“我很久沒見過他，”頓了頓，沒太多情緒，隨口道，“你也不會見到?！?

這句話另有含義，許檸能確定他不是表達“父親不在了”那層意思，而是父子關系不好，短時間內是見不到的。

許檸跟他即將撇清關系，當然也等不及父子和好那日。

“你跟許波安說了除夕夜的安排沒？”大約感同身受，陸衍舟猜想她心里也是失落的。

“沒有?！彪p手扒在窗口，許檸的視線漫無目的飄蕩在城市上空。

她想，許波安或許闔家團圓，在過一個好年吧。

陸衍舟站在她身后，雙手也撐開在窗邊，像是一個安全罩把她包裹在懷里，“這樣也挺好，新年是和互相在意的人一起過，不一定要是全部的親戚朋友?！?

“你也不喜歡熱鬧？”聽著他的聲音，好似心臟被一只手按摩，許檸心情又愉悅起來，回頭問道。

他笑著低頭，親吻她臉頰，“非常不喜歡，但是過年沒辦法?！?

往前的陸家，可不是今日這樣冷清。

為了許檸，才特意過了簡單一個除夕。

“那我兩還是有共同點的，陸醫生?！彼ζ饋?，調侃道。

煙火炮竹聲下，許檸的電話也響起，胡思柔終于到了。

雖然以前還算富有，但窘迫太久，忽然來到這種規格的老牌飯莊，胡思柔還略顯局促。

跟著服務員一起站在門旁，雙手不停整理衣擺，但臉上表現的非常淡定。

許檸跟陸衍舟一起上去，一左一右的，“媽，快進來！”

動靜吸引了打電話的藤怡嬌，好奇的跟過來看。

兩位媽媽是第一次見面，倒是免不了互相打量。

然很快，胡思柔就顯得局促起來，仿佛感覺到了自卑。

她今天穿的已經是最好的衣服，熨燙的妥帖，一件紅色的妮子大衣，腳上穿的是許檸以前給買的皮靴，小羊皮的很合腳，所以沒舍得轉手賣。

然這些在廠里肯定算惹眼，到了藤怡嬌這邊，卻只顯得很奇怪。

人身上的貴氣有時不需衣服襯托，哪怕藤怡嬌穿的很簡單，也依舊貴婦樣，還顯年輕。

其實胡思柔跟她一樣大的。

“喲，小檸長得真是隨了你，一家子的美女呢?！碧兮鶍蓪υS檸的情況早有了解，當下并不稀奇，反而把重點放在別的地方。

胡思柔被夸，還是很高興，于是也說陸衍舟人好，帥氣，還是醫生。

一番寒暄下來，氣氛慢慢放松。

胡思柔趁著外面煙火氣喧騰時，小聲的問許檸，“媽媽是不是給你丟臉了？”由奢入儉，她清楚自己跟別人的差距，心里是自卑的。

然許檸卻只是抓著她手，“您就是我的底氣，別人都羨慕我有這樣的媽媽。”

母女兩在新年夜里緊緊牽著手，對視間，胡思柔的眼眶微微泛紅，“看到你幸福，媽真的很高興?！?

許檸的心卻一個咯噔。

而這時騰怡嬌吃飽，也放著碗筷，沖胡思柔道，“親家母，咱們是不是該商量下倆孩子辦婚禮的事情？”

男人不一定有所謂，但女人在婚禮方便必然有講究，如今騰怡嬌主動提起算是很尊重許檸，胡思柔趕緊答應。

而陸衍舟礙著丈母娘的面子，也不好拒絕，只能在桌下悄悄捏緊許檸的手，示意她先別慌。

可她慌透了，因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如果兩家媽媽已經做了準備，暢想各種，到時受不住打擊豈不是要氣死？

許檸皺著眉，借著端碗的間隙跟他求救，“不行，一定不能讓他們準備起來，會出大事的?！?

她的抗拒是真，每一個表情都被男人看在眼里。

陸衍舟能察覺，她是真的不愿意。

于是垂了眼尾，復雜的神情看著她，“行，交給我來解決?！?

他的保證，許檸是信的，所以踏實下來。

“媽，婚禮的事我跟檸檸已經商量過，待會晚些我們在各自回去對下細節，這桌上一時半會也說不清的。”婚禮方面，雙方默認是男方出力，胡思柔這邊主打一個配合。

所以兩個小輩說有數，她們也不會多問，就打算下桌后再仔細商量。

年夜飯吃完，也才九點多。

許檸一行人下樓，先送了胡思柔回去，到家門口時，許檸被問起婚禮的事，她便安撫，“我把要求都說了，衍舟那邊會去跟婚慶公司溝通，到時候給方案我拿給你看。”

事情說的很真，胡思柔沒多想，還叮囑她明天記得去陸家拜年。

許檸答應著，返回車旁想跟藤怡嬌打個招呼，結果發現她已經走了。

“我先送你回去?！标懷苤蹧]多做解釋，仍舊平和的，“晚點我回趟陸家?！?

猜測，肯定要跟藤怡嬌攤牌了。

畢竟除夕已過，到了分道揚鑣的時候。

許檸沒多問。

到樓下后只囑咐他開車慢點。

陸衍舟答應著，卻顯然心不在焉。

車子掉頭，很快趕到陸宅。

來之前他跟藤怡嬌打過招呼，所以現在出現并不突兀。

輕車熟路入門，在客廳里端坐著。

入目喜氣騰騰，倒是比通河府更有新年氣氛。

可這樣的喜氣照在男人臉上，卻只顯得落寞，不開心。

藤怡嬌像是察覺到了什么，抬起手輕輕的摸摸兒子的胳膊，問道，“怎么了？從一開始你不讓你爸知道結婚的事，我就感覺你們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