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蕓書回去之后，便把葛頤堯要來的事情偷偷告訴了凌月，讓凌月轉達給老夫人。

而鄭老夫人從凌月口中聽說她請來了葛頤堯的事，驚喜不已。

“凌月丫頭，你是如何請得動葛先生的？”

凌月按照霍蕓書囑咐的說法，規規矩矩道，“葛先生從前來過霍家，所以跟我見過幾面。我也就借霍家的事，跟他敘了敘舊。老先生很好說話的。聽說是教小少爺，他也欣然答應。”

“好，好。還是凌月丫頭有本事。不像有些人，只在嘴上辦事。”鄭老夫人笑了笑，臉上難掩贊許。

她說的是誰，凌月和秦媽媽都聽得出來。

第二日一早，霍蕓書就獨自一人站在侯府門口等葛頤堯。

待葛頤堯來了之后，霍蕓書讓門口的小伙計去叫老夫人、世子和兩位姨娘。她自己則邁步下了臺階，悄悄向葛頤堯說，“先生，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但說無妨。”

“我們府中有位凌姨娘，是我親如手足的姐妹。若老夫人問起，可否請先生說，是她請您來的？老先生能來府中，是侯府的一大幸事。我見她境遇可憐，想用這件事幫幫她。請老先生體諒我這點私心。”

葛頤堯笑了笑，不假思索應，“好。”

不一會兒，一行人便趕到了門口。

見霍蕓書在葛先生身邊，鄭老夫人倒先發問，“蕓書，你也知道葛先生要來？”

“是的。葛先生從前跟家父有過一些來往。所以我特意過來打聲招呼。”霍蕓書道。

鄭老夫人點點頭，覺得她的解釋挺讓人信服的。

閆玉萍為了在老夫人面前表現自己，立刻從人群中鉆了出來，佯裝熱絡地向葛頤堯福身，歡快地道，“葛先生，我這總算是把您請來了！上一次是我疏忽了，沒能見到您。我這心里，真是羞愧難當。”

葛頤堯面不改色，立刻道，“還未請教您是？”

“我叫閆玉萍，是世子的側室。不久前，我托人給您送過話，不知您記不記得？”

葛頤堯慢悠悠地想了想，隨后搖頭，“對不起，我年事已高，實在不記得您傳過的話。我這次來，是你們府中的凌姨娘請我來的。”

閆玉萍怔了怔，面露錯愕。

鄭少翎怕她丟人，趕緊把她拽到身邊。

霍蕓書怕葛頤堯不認得凌月，立刻主動介紹，“這位便是凌姨娘。”

凌月這才站了出來，向葛頤堯行禮，“見過葛先生。葛先生德高望重，能給凌月這點薄面，凌月感激不盡。”

葛頤堯看了看她，笑了笑，“不必多禮。侯府看得起我，愿意請我來，也是我與侯府有緣分。”

而后，一群人便往府里走。

鄭老夫人想讓葛頤堯先去萬福堂喝杯茶，再去見阿檀。葛頤堯婉拒了。

他直接去碧落堂見了阿檀，問了問姓名年歲。

以前他收學生，都是要看天資的，基本都會考考經史子集。

但現在，他受人囑托過來，再問下去，也沒必要。

所以，問了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他便領著阿檀進了書房。其他人也各自散去了。

閆玉萍不肯回去，跟著老夫人追去了萬福堂，喋喋不休地說，“老夫人，葛先生真是我請來的。我托了好些人，才問到他。”

鄭老夫人、秦媽媽和凌月都在萬福堂。

鄭老夫人不想搭理。凌月也不便說話。秦媽媽只好出來圓場道，“閆姨娘，你的心意，老夫人都記在心上了。現在老夫人想休息了，你還是請回吧。”

閆玉萍聽得出這只是句客套話，更著急了，“撲通”一下跪在地上。

“哎喲，閆姨娘！你這是做什么！”秦媽媽嚇了一跳，趕忙過去扶她。

鄭老夫人只撐著拐杖坐在檀木圈椅里，慢吞吞地張了張眼，瞟她一下，又重新恢復慈祥卻冷靜的神色。

“老夫人，您要相信我。我真的托人去找葛先生了！那日，若不是小伙計不認得葛先生，把葛先生打發走了，他早就進府了！今日不知為何，那葛先生非說是凌姨娘請的……”

“行了行了，不管是誰請的，葛先生能來，就是好事。你們兩個人的好，我都記得。你回去吧。”鄭老夫人不急不緩地說完，給邊上的秦媽媽遞了個眼神。

秦媽媽立刻扶起閆玉萍，嘴上客氣地說話，但手上的力度分明是要把她往外拖。

閆玉萍也就不情不愿地被帶出了萬福堂。

到了院門口，秦媽媽終于肯松手，笑道，“好了，閆姨娘，你該忙什么，就忙什么吧。”

說完，她轉回身，關上了院門。

閆玉萍氣不過，忿忿地跺了跺腳。

這個凌月！居然敢搶我的風頭！

回綠綺院的路上，她特意繞路拐去了碧落堂邊上的柴房，想看看麗華在不在。

自從上次誤報夫人打小少爺的事情后，麗華就沒有再給她送過什么消息。

麗華果然在。

閆玉萍懶得邁步進柴房，就在柴房外向她勾勾手指，示意她出來。

麗華看見了她的臉，心中頓時涌起幾分膽怯。

但她不敢拒絕，只能出來，規矩問好，“閆姨娘。”

“行了。最近幾天，夫人難道沒有一點兒動向？你為何不找我報信了？銀子花完了，就不認人了是吧？”

“不，不是。”麗華忙搖頭。

“不是就快說。夫人這幾天總不可能就待在府里寫字看書吧？”閆玉萍有些不耐煩。

麗華的確注意到了一點兒不尋常。

她在心里斟酌了下，還是決定說出口。

面前的這個人，她可不敢惹，還是趕緊把她打發了為好。

“我昨晚聽見，夫人把葛頤堯要來的事情告訴了凌姨娘，讓凌姨娘去跟老夫人說。”

閆玉萍面露訝異，“真的假的？”

麗華點頭，“反正我聽見的話是這樣。”

閆玉萍忖量了下。

怪不得。凌月一個小丫頭，哪兒有本事請得動閆姨娘。

若是霍蕓書，那就不奇怪了。霍蕓書的父母親，肯定跟葛先生有過交情。

霍蕓書居然把功勞給了凌月，那豈不是說明……

她們當初那場決裂的戲，就是演給外人看的？

這該死的霍蕓書！自己得不到世子，就讓丫鬟來勾引世子！

閆玉萍不知不覺咬緊了牙，面露慍色。

“閆姨娘，閆姨娘……”麗華在她身旁輕聲叫。

閆玉萍這才回過神，瞟了她一眼，“干嘛？”

“若沒有其他事，麗華就先回去了。”

閆玉萍見她怯懦的樣子，心中怒氣稍微消了一些。

她從頭上取下一支碧玉簪子，將它戴到了麗華的發髻間，淡淡道，“賞你的。”

麗華低頭道，“謝謝閆姨娘。”

“你現在跟我去萬福堂，把你剛剛跟我說的事情，當著老夫人和秦媽媽的面，再說一遍，明白沒有？”

“明白。”

閆玉萍心滿意足地笑了笑，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臉，“真是個聽話的丫頭。”

她馬上帶著麗華往萬福堂趕。但她就躲在一旁的樹后，讓麗華往門口去。

萬福堂已經關了院門。

“你敲門。別說我帶你來的。”閆玉萍伸出一根手指，往院門比劃了下。

麗華按照她的囑咐，輕輕叩了兩下門。

“大聲點！你這小貓力氣，誰聽得見？”

麗華只好拍了幾下門，揚聲道，“秦媽媽！秦媽媽！”

凌月正在屋里給老夫人捏肩。鄭老夫人閉目歇息，面容溫和。

秦媽媽就守在一旁添茶倒水。

聽見動靜，鄭老夫人緩緩睜眼，“誰的聲音？”

秦媽媽側耳聽了一聽，“像是麗華的。”

“去看看。興許有什么事。”

秦媽媽便出去開了門。

院外只有麗華一人，閆玉萍聽見腳步聲，早躲起來了。

“可是探聽到了什么事？”秦媽媽壓低聲音問。

“秦媽媽，奴婢還是當著老夫人的面，一起說吧。”

秦媽媽看了看她，側身讓她進屋了。

到了老夫人跟前，麗華跪在了地上，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個所以然。

“你就直說吧，這里又沒有外人。”秦媽媽道。

凌月在這時馬上福身道，“老夫人，秦媽媽，我還是在院外等等吧。等麗華姑娘說完話，我再進來給老夫人捏肩。”

“不必。我能聽的，你也能聽。”老夫人攥住凌月的一只手，不肯讓她走，又向麗華道，“你說吧。”

于是，麗華將方才跟閆玉萍說過的事，重復了一遍。

凌月心中錯愕，但依舊神情自若。

鄭老夫人和秦媽媽對視了一眼。

多年主仆的默契，讓她們幾乎同時得出一個答案：霍蕓書是想用凌月爭寵，來打壓閆姨娘。

但凌月不敢確認她們的想法，怕她們往更深層的方向揣測，便主動道，“麗華姑娘，你的意思是，夫人有意利用我，來爭老夫人和世子的喜歡？”

“不，不。”麗華垂著頭，著急地應，“奴婢只是把奴婢聽見的事如實轉達。其余的事，奴婢不敢妄下斷言。”

老夫人緩緩抬眼，看向凌月，目光微露嚴肅。

“凌月丫頭，我一向信任你的。但我一向討厭府中女眷爭來斗去的事。你老實跟我說，你和夫人，是否在盤算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