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蕓書一到萬福堂，閆玉萍立刻迎上來，假意關(guān)切地道，“我們正要去喊夫人呢！見那府里冒黑煙，我們都嚇壞了！得虧有章先生。”

霍蕓書笑了笑，沒應(yīng)話。

鄭老夫人招呼他們進屋坐。

霍蕓書掃視了一下四周，有意問道，“秦媽媽呢？”

“去膳堂拿點心了。”鄭老夫人道。

過了一會兒，秦媽媽才回來，手上正好提著個點心盒。

她服侍鄭老夫人幾十年了。兩人之間有著不需多言的默契。

大家在萬福堂坐了一會兒。而后有個下人來報，煙已經(jīng)被撲滅了。

于是，大家就各回各屋了。

章云征也領(lǐng)著阿檀去了書房。

閆玉萍和秦媽媽留在了萬福堂。

“秦媽媽，可曾看到什么不尋常的？”閆玉萍故意問。

“老夫人，老奴說了，您可別著急上火。”

“有話直說。”

“章先生和夫人，連手都牽上了！”

鄭老夫人一聽，立刻沉下臉來。

“你可別造謠生事。”她啞著聲音道。

“祖母，我說話您不信，倒能理解。我做事咋咋呼呼的，嘴上也沒個準。但秦媽媽跟了您多少年，她說話您還信不過嗎？”閆玉萍道。

鄭老夫人沉默了。

秦媽媽雖有自己的心思，但對鄭老夫人，是一心一意的。

更何況，霍蕓書這樣的名門女子，一向最重名節(jié)。

縱使自己心態(tài)再大方，但她既然生于這樣的環(huán)境，那便架不住旁人的流言蜚語。

別說和男子牽手，就是普通的肢體接觸，也是萬萬不可能發(fā)生的。

牽了手，那就相當于要過門的地步。

“祖母，無風不起浪。您再不出面，這后院紅杏，遲早是要出墻的！”

“放肆！在這府里不準說這般污言穢語！”鄭老夫人眼睛一瞪，用拐杖狠狠地敲了一下地面。

閆玉萍立刻低頭道歉，姿態(tài)謙卑。

但她清楚，老夫人氣的不是她。

“這些話，你們嘴嚴一點兒，不要跟世子說。我自會處置。”

“是。”閆玉萍和秦媽媽應(yīng)道。

離開萬福堂之后，閆玉萍心里又漸漸生了一個主意。

如今，一切都像隔著一層窗戶紙。

縱使老夫人心里再氣憤，她還是會顧及霍蕓書的面子。

霍蕓書那姑娘，也不是好惹的。

她那張嘴，說好聽點叫能說會道，說難聽點，那就是有顛倒黑白的本事。

閆玉萍意識到，她必須幫著老太太，把這窗戶紙捅破。

把這丑事，鬧得越難看越好。

最好是當著位高權(quán)重的外人。

她的心里浮上了一個人的名字。

兩天后的一個晚上，正值臘八。閆玉萍叫凌月把九皇子請來吃晚飯。

凌月雖覺得疑惑，但想了一想，這或許也是鄭老夫人的心意，便去了重華殿。

陸延均爽快地答應(yīng)了。

飯桌上，一切如常。

閆玉萍忽然說起，想看看阿檀近日跟章先生學了什么。

霍蕓書聞言，瞟了她一眼。

她猜想，對方或許沒安好心。

許氏聽了，也接著她的話道，“今天正好臘八。那就讓阿檀背一背臘八的詩吧。”

話音落下，大家紛紛鼓起掌來。

眾人的熱情，讓阿檀羞怯地站起了身，“我背得不太熟呢。”

“沒關(guān)系。大大方方地背。”

他身旁的閆玉萍，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地拽了拽他的衣擺。

阿檀乖巧地負手而立，開口背了一首孟浩然的《臘月八日于剡縣石城寺禮拜》。

鄭老夫人聽得很開心，帶頭鼓起掌來。

而后，閆玉萍又問，“還學了什么詩？再給曾祖母背背看。”

“一個小孩子，逼著他背這么多詩做什么。”鄭少翎冷不丁地開口。

他覺得閆玉萍是在利用孩子討大家的歡心。他看不慣她這種行徑。

此話一出，氣氛微微沉了下去。

“臘八節(jié)，正是熱鬧的時候。孩子背一兩首，沒事的。”鄭老夫人道。

“阿檀的進步這么大，閆姨娘心里開心，我們也開心。”凌月說著，又望著阿檀笑，“那阿檀就再背一首吧。背完了，姨娘去膳堂拿核桃酥給阿檀吃，好不好？”

阿檀不知該如何是好。他怕父親生氣，只敢悄悄瞟鄭少翎。

鄭少翎的臉色微微和緩了點。

鄭老夫人也開了口，“那就依凌姨娘的。阿檀，你再背一首給大家聽，好嗎？”

阿檀終于點頭。

眾人也適時地鼓起掌來，包括一向疏離在飯桌之外的霍蕓書。

飯桌上一片祥和。

然而，下一刻，阿檀說出的話，卻讓眾人都變了臉色。

“粉香汗?jié)瘳幥佥F，春逗酥融綿雨膏。浴罷檀郎捫弄處，靈華涼沁紫葡萄。”

霍蕓書一聽便知，這是什么詩。

章云征也微微一怔。

阿檀怎會背出這樣的詩句？

這詩，題名《酥乳》。

章云征不明白怎么回事，但霍蕓書卻清楚。

她淡然地坐在那里，暗想：原來，閆玉萍的心思，埋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