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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端倪

霍蕓書怕自己提出的任何異議,都會引起旁人的警惕。

因此,端詳過那封認罪書后,她便帶著阿婉離開了。

兩個人立刻趕去了王府。

霍蕓書將自己心中的疑慮告訴了陸延均,請他拿個主意。

“這紅墨,要么是帝王專用,要么是用來寫萬分緊急的信,這種信,世人都知見則不詳。要么是官家用來記錄處以死刑的人,要么是用來畫符驅邪。這已成了百姓心中約定俗成的傳統。我們平日里用紅墨,都要再三斟酌,生怕犯了什么忌諱。一封普普通通的認罪書,周海何故用紅墨寫?”

“周海大抵不是心甘情愿認罪的。”陸延均也道。

“沒有做的事,他怎會心甘情愿認下呢!他在牢里,指不定經了什么嚴刑拷打!那紅字,用的是他身上的血也說不定!霍蕓書道。

陸延均沉默了下,“蕓書,阿婉,你們放心。我會派人去查。不管是何人想要陷害周海,對方總會留下破綻。”

阿婉雖心中擔憂,但還是點了點頭,輕聲應了句“好”。

陸延均想去牢中探望周海。他知道那些獄卒的手段。若他不交代什么,只怕周海會在里面被活活折磨死。

可前些日子的流言蜚語,讓他不得不謹慎。他怕自己的任何行動,都會引起旁人無端的猜測。

他便讓霍蕓書以宋夫人的名義去牢中送信,托人照顧照顧周海。

霍蕓書照做了。可獄卒頭上,有比宋夫人地位更高的人壓著。他們表面上賠笑應好,背地里還是把周海當作一個毫無價值的將死之人對待。

而后,陸延均又派人給那主簿寫了封信。信中說:周海一案,事關重大。不可草率處理。建議待查清來龍去脈以后,再給周海定罪。

那主簿收到信,倒有些為難了。

審訊周海的那位師爺回復說,周海已經認罪。依照刑律,擇日便可推往刑場斬首。

可這王爺的意思,分明是要暫緩處理此案。

主簿無奈,只得照做,下令說:周海行刑之日,無限期推遲。

陸延均還特意叫人,去尋當日前往阿婉家送藥的究竟是什么人。

但查了一圈,他沒有發現任何線索,只在郊外找到了一具尸體。

經過多方辨認,陸延均確認,這具尸體,是縣衙中的一個小廝。

起初,陸延均懷疑,這個人很可能是受人指使,去阿婉家送藥的。在辦完事以后,他就被人殺人滅口了。

不過,阿婉見過那尸體后,篤定地說,這個小廝,她從未見過。

這就足以說明,他不是送藥人。

那個送藥人,仿佛從人間蒸發了一般,僅僅存在在阿婉的故事里。

正當陸延均發愁這個小廝的死因時,周海的母親給他提供了一件極為關鍵的故事。

周母見了那小廝已有些許腐爛的臉龐,雖嚇得腿軟,差點往地上跌去,但還是信誓旦旦地說,“這個人的五官,我認得!”

陸延均連忙追問。

周母說,就在梅姨離世的那一天,這個小廝過來周家報信,說王爺和太子要來縣衙。

后來,周海就讓他去給阿婉送個信,說自己來不了了。

陸延均頓時明白過來:阿婉沒有見到這個人,一定是有人在半路上殺害了這個小廝,并且派了另外一個人前去送毒藥給阿婉。

可……什么人會這么干?

難道真的有人算到,這一天,周海會派人去阿婉家?

若有人謀劃這一切,他難道是特意卡著我和三哥去縣衙的點,來實施自己的殺人計劃?陸延均琢磨。

可若是平常日子,我與三哥去縣衙,周海是沒有必要向阿婉說一聲的。

那天,恰逢周海有事……

這一切,難道,僅僅是巧合而已?

陸延均不敢細想。

他回想起那日陸毓時執意要去拜訪縣衙的場景,頓覺脊背發涼。

是他多心,還是陸毓時真的在借此給什么人創造機會?

陸延均查案的思路,被迫卡在了這里。

幾日過去,除了查清了這個小廝的身份,陸延均依舊一無所獲。

明確了這個小廝的身份,只能說明,此事的確蹊蹺,并不足以為周海脫罪。

他縱使貴為王爺,可若是找不到證據,便根本不可能用一種能令百姓信服的手段光明正大地救周海出來。

哪怕他心中堅信,周海是無辜的。

在陸延均查周海一案的那段日子,皇后和陸毓時還未離開令溪。

有天晚飯,皇后問陸延均近日在忙什么,何故整日憂心忡忡。

陸延均不肯細說,便隨口應了句“沒什么”。

陸毓時卻問,“可是因為最近那殺人的案子?”

皇后一驚,“什么殺人的案子?”

陸延均還未說話,陸毓時便將那案子一五一十地講給了皇后聽。

“這令溪的縣令,竟猖狂到如此地步?就因為人家不同意女兒與他的婚事,就把人家害了?”皇后震驚得揚起了聲音。

陸延均沉默不語。

陸毓時倒是在一旁應,“可不是!真是駭人聽聞!這縣令,剛剛上任不久。前些日子剛剛考中進士。父皇親自任命他做令溪縣令的。”

“看來,這殿試,試得出才華,試不出人品。”皇后若有所思。

陸延均終于忍不住了。

“我看,這案子,應當另有端倪。”

“哦?”皇后好奇。

“那縣令都認罪了,還有何端倪可言?”陸毓時不急不緩地問,那冷靜的眼睛悄然抬起,打量著陸延均的神情。

可陸延均手上,也沒有能給周海脫罪的證據。

他只好道,“周縣令是一個正直的好人。他不會干這種事。”

皇后原本還懇切地期盼著她的均兒能說出什么有理有據的分析,聽見這話,她也不由得失望地搖了搖頭,“唉,這人不可貌相。均兒啊,你還是太單純了。”

“是啊,九弟。”陸毓時也在一旁幫腔,“人心隔肚皮。看起來再正直無私,又有什么用?你呀,還是不要輕易相信別人。得虧他出事出得早。要是他做縣令做久了,憑他那心狠手辣的本性,指不定給你折騰出什么禍患呢!”

陸延均不愿與他們爭辯,只好道,“是延均的疏忽了。”

陸毓時帶著關切的神情望他,心里卻在冷笑。

這周海,必除不可。

當初殿試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這個男子的才華。

后來,陸毓時聽說,皇帝要給他擬定一個令溪縣令的官職。

縱使皇帝沒有明說,陸毓時也猜得出來,皇帝就是要讓周海輔佐陸延均的。

陸延均在令溪做得風生水起了,皇帝自然而然就能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召他進京,再將皇位傳給他。

我可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陸毓時暗想。

恰在這時,阿和進屋來報,“皇后娘娘,王爺,太子殿下,新縣令來了。”

陸毓時垂下眼,臉上浮現起耐人尋味的微笑。

“新縣令?誰任命的?”陸延均有些驚異。

那周海剛剛入獄不久。怎么這么快就有了個新縣令來了?

他也從未聽過有關重新任命的消息。

這任命,是何時發生的?

“據說,是吏部聽聞令溪的變故后,緊急任命的新縣令。那縣令接到任命書,趕緊從京城快馬加鞭地趕來了。一時一刻都沒耽擱。”阿和說。

這吏部的動作,居然如此之快?陸延均不由得疑惑。

別說令溪的事情傳回京城需要時間,那新縣令就算到了一個驛站就換一匹快馬,路上不眠不休,也需要趕十天的路。

不過,還不等他思索出眉目,那陸毓時便道,“既然來了,就請他進來吧。”

他又轉向陸延均,“這原縣令入了獄,總要有個新縣令管事,才能穩住人心。”

陸延均回過了神,淡淡地點頭,“請他進來。”

很快,阿和便領著那縣令進來了。

那縣令姓李,看模樣比周海年長幾歲,穿著打扮規矩整潔。

方臉,薄唇,唇上兩抹微翹的灰髭,笑起來總是瞇起一雙眼,脖子微微前伸著,看上去仿佛格外低眉順眼的模樣。

陸延均看了他帶來的任命狀,上面的確蓋著吏部的印。

簽發的日期,在周海出事第二天。

不過一天時間,吏部就能做出反應。陸延均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但既然吏部已下了任命書,他也只好認了現狀,準那縣令擇日舉行上任儀式。

李縣令卻說,“如今再舉行上任儀式,百姓難免聯想到上一位縣令的事。我還是低調上任,多為令溪百姓做點實事吧。”

陸延均看了他一眼,只應了句“好”,沒有多說。

而后,李縣令便向他們告了辭,離開了王府。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

李縣令上任第一件事,是整頓稅收。

他嫌從前令溪的稅收政策不合理,商人稅負太輕,容易造成貧富差距,引起社會動蕩。

陸延均頗為不滿,說他來了令溪之后,一直主張大力發展商業。稅收政策可以改,但發展商業的核心不能變。

那李縣令說得好聽,說只聽王爺吩咐。但他卻陽奉陰違,看似堅持減負政策,但卻將更多稅收以各種名義層層攤派下去,明減暗增。

第二件事,是大力發展農業。李縣令給出的理由是,前些日子令溪水災,王爺向周邊地區借了大量賑災糧。而今,還款期限愈近,他鼓勵農民齊心協力,加緊耕種。

但他的鼓勵,僅僅停留在口頭上。相關政策,一點兒都沒有放松。

第三件事,便是整理積案、舊案與命案。李縣令下令,所有命案必須盡快查清,給百姓一個交代。

聽聞前縣令的案子因為王爺授意遲遲未辦,李縣令便偷偷交代下去:擇日處決周海。

周海要被問斬一事,李縣令特意瞞得很緊,沒有泄露出一點兒風聲。

連陸延均都不知道此事。

在周海要被斬首的前兩日,阿婉還在陸延均的幫助下,打扮成了獄卒,溜進監牢探望周海。

自從周海簽下了那紙認罪書后,無人再對他用刑了。

但他的日子,依舊生不如死。

周海試圖跟獄卒鬧,想要探聽那認罪書的去向。

他的態度很堅決:自己從來沒有犯過事。可獄卒根本不理會他。

他就這樣一直被關在牢中,每日喝著猶如泔水一般的稀菜飯,睡在那堆在泥濘里還散發著詭異霉味的稻草里,連一床被褥都沒有。

他全身上下都被那鞭子抽得皮開肉綻。但這些天過去,沒有人給他送藥。

身上的傷口都化了膿。膿水和血水混在一起,凝固了他身上那件已穿了不知多久的破爛長衫上,發出一陣陣又酸又腥的難聞氣味。

他曾試著把衣服脫下來,就著角落邊木桶里不知何處來的水洗一洗傷口。可那衣料稍稍一扯,便牽動起他那模糊的血肉,讓他痛得無以復加。

起初,他還抱著離開這里的希望,想著要活著見到阿婉,把這些天里深藏于心的千言萬語都告訴她。

但日子漸久,他越來越覺得,自己活得就像一只狼狽的動物。

在暗無天日的世界里,做一具面目全非、渾身發臭的行尸走肉。

他不想見阿婉了。他不敢面對阿婉。

周海覺得,現在的自己,根本不配見阿婉。

阿婉在他心里,是那樣純潔美好的姑娘。

周海隱隱預感到,自己就要死在這里了。

于是,他取下了他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他帶了多年的玉佩——求獄卒送封信給阿婉姑娘。他想告訴阿婉:自己從未做過傷害她的事。但他的命本該如此。請她不必惦記,將他忘記,另尋人家。

這是周海最后的希望。他苦苦哀求,說盡好話,請對方一定要把話送到。

可那獄卒收了玉佩,卻沒有給他送信,只是搪塞他說“阿婉姑娘知道了”。

周海想再追問一點兒細節,獄卒擺擺手,就不耐煩地走了。

周海頓時心灰意冷。直到那時那刻,他才真正意識到,這些人,都是一群唯利是圖之人。

他不怕死,只怕到死也沒能把話跟阿婉說清楚。

可現在,他最后的希望也破滅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這里等待那不遠的死期降臨。

然而,他沒有想到,這一天,來給他送飯的獄卒,竟是阿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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