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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審訊

在皇后到訪宋府之時,陸毓時和陸延均也一同去拜訪了縣衙。

陸延均本無意前往。但陸毓時卻主動邀他前去,并故意捧他“九弟可是棟梁之材。這令溪,可是九弟的天下。三哥難得來令溪,也該多走走,學習學習”。

陸延均不太習慣這樣的恭維,卻還是答應了他的請求,說“請三哥多指點指點”。

那周海今日本要前去阿婉家。那梅姨雖然并沒有不認可女兒的選擇,但還是希望能增進對周海的了解,便讓阿婉將周海請回家中吃一次飯。

周海也提前跟主簿說好,自己這一天不在衙中,有事請他多照應。

然而,陸毓時的心血來潮,打破了他所有的計劃。

縣衙里的小廝趕緊跑去周家告知,說王爺和太子要來縣衙。

周海正在準備送給梅姨的禮物。無奈,他只好叫那小廝去阿婉家送個信,說自己有事情來不了了。

周海趕到縣衙時,陸延均和陸毓時的馬車剛剛停下。

他連忙迎上去問候,請他們進了縣衙。

那陸毓時走馬觀花似的逛了一圈,提了一點兒模棱兩可的意見。而后,周海便領他們去書房泡茶。

剛剛坐下沒一會兒,一個小廝便急急忙忙地闖進來。

“周大人!周大人!”

“何事如此慌張?”周海有些不悅,覺得這小廝當著王爺與太子的面竟如此冒失。

“那阿婉家的婦人,出事了!”

周海一驚,騰的一下站起身來,“出什么事了?”

“您去看看便知了!”

那小廝說完,這才注意到一旁的陸毓時和陸延均,連忙向他們躬身問好。

周海面露難色,立在原地未動。

陸延均馬上道,“你先去看看吧。這里我照應著?!?

周海向他們連連道歉,小跑著出了縣衙。

“這阿婉是什么人?讓周縣令這般著急?”周海走后,陸毓時不緊不慢地把玩著手里的茶杯,悠悠問道。

“他的未婚妻?!?

“難怪呢?!标懾箷r輕笑了聲,笑容暗含深意。

周海緊趕慢趕,好不容易趕到了阿婉家門口。

阿婉家院門大敞,細碎而凄愴的哭聲由里屋飄飄悠悠地傳來。

周海一聽,便知是阿婉。

他亂了步伐,慌慌張張地往屋里趕。

一進門,他就被眼前的景象嚇到了。

梅姨仰臥于床榻之上,雙目微閉,嘴巴半張,唇邊仿佛抹了一點兒不知何來的猩紅。

那顏色在昏暗的光線里,顯出幾分令人心墜的幽深沉重,如夜色在她的面頰上留下的傷痕。

她神情平和,好似在熟睡。一只手垂下了床沿,仿佛沒有了氣力。

繡花的白底被子蓋到了胸口,上面有幾朵花竟鮮紅得可怖。

阿婉跪在床頭,伏在她身上,放聲大哭。

一位長胡子模樣的老人家站在她身后,一邊輕拍著她的肩背,一邊徐徐嘆氣。

“阿婉,這是怎么了?”周海走來,蹲在了她身旁。

阿婉聽見聲音,止住哭聲回頭看他一眼。

下一瞬,她就往他懷里撲去。哭聲之悲愴,更甚之前。

周?;帕?,輕輕拍著她的背,沒說話。

“阿婉姑娘,我這就先走了。診金就不必拿了。節哀順變?!边吷夏俏焕先思议_了口。

阿婉哭得泣不成聲,但依舊斷斷續續地道,“您慢走?!?

“老大夫,謝謝。我就不送您了?!?

“不送?!?

老人家看了看他們,一邊嘆氣,一邊離開了屋子。

他離開后,過了半晌,阿婉才勉強止住哭泣,從周海的懷中抬起那雙婆娑的淚眼。

“娘……娘走了……我沒有娘了……”

“怎么會這樣?”周海驚詫不已,手臂不由自主地將她摟得更緊。

“方才,有個縣衙的人說你今天有事沒法過來,差人給我娘送了一點兒補品。娘馬上就煮了喝了。不到半個時辰,娘……娘就走了……”

周海大驚失色,“我只叫人來送信,不曾送過什么補品!”

“周海,我了解你的為人。這肯定不是你有意做的。這其中……肯定有什么誤會……”阿婉又鼻尖一酸,埋下頭來,“可我娘……再也回不來了……”

周海望著她哭得凌亂不堪的面龐,忖量了下,捏過她的手,“你放心,我一定查出真相,為你,和梅姨,討一個公道!”

話音落下,屋外不知何人開了口。

聲音尖銳,每字都愈來愈近,愈來愈清晰。

“你討什么公道呀?”

那聲音停在了門口。

伴隨這聲音而至的,是投在屋內那青色磚墁地上的陰影。

周海和阿婉循聲回頭。

“孫捕頭?!敝芎UJ得他。

但對方眼里那傲慢的敵意,卻讓周海覺得陌生至極。

孫捕頭向周海慢悠悠地點了一下頭。

“周大人,多有得罪。”

說著,他側過臉去,向身后遞了一個眼神。

從院外霎時涌進好幾個衙役,將周海團團圍住。

“孫捕頭,這是什么意思?”周海將阿婉護在了身后,盯著對方厲聲問道。

“周大人,既然您有了殺人的嫌疑,我這也是秉公辦事。請您理解。帶走!”

隨著孫捕頭的一聲厲喝,衙役們立刻上前來擒住了周海的雙臂,抵著他的肩頭就將他往大門推去。

“周海!”阿婉慌了,忙撲上前去就要抓住周海的衣袖,卻被衙役一推,失了重心,栽倒在地。

“阿婉!你別擔心我!料理好梅姨的事!”

周海聽見她摔倒的聲響,艱難回頭,但卻望不見她的身影。

阿婉的雙膝磕得痛了,但她也顧不上,只一味地盯著周海離去的方向追上前。

“周海!周海!周海不可能殺人!你們抓錯人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那些衙役頭也不回。

唯獨孫捕頭止住腳步,拿手在她跟前一擋,“姑娘,衙門辦事,你還是配合一下吧?!?

說完,他大步流星地跟上了隊伍。腰間佩刀隨著他的步伐碰出利落而清脆的聲響。

那些人轉瞬便消失在了阿婉家的院門外。

屋內重歸寂靜。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阿婉定定地立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

片刻后,她雙腿一軟,跌到了地上。

那清秀的小臉,直直地往泥里栽去。

而那周海出了門,就被關進了監牢。

任憑他如何喊冤,那獄卒也置之不理,鎖上牢門便走了。

周海無可奈何,只能垂頭喪氣地找了個角落里的稻草堆坐下。

監牢陰冷潮濕,時不時響起不知何處傳來的凄厲尖叫。

周海靜靜地坐著,心中卻忐忑萬分。

等了好幾個時辰,終于有人過來開門,說要帶他去問話。

周海連忙起身跟著去了。

那獄卒帶著他在牢里七繞八繞,終于繞到一間過道深處的屋子前。

“進去吧?!?

獄卒往那緊閉的屋門抬了抬下巴,漫不經心道。

“是什么人要見我?”周海猶豫了下。

“你進去就是了。這么多話。”獄卒斜他一眼,轉身走了。

周海躊躇片刻,抬手敲了一下門。

那門很快便開了。

門邊一左一右還站著兩個身材壯碩的獄卒。

只往屋里探了一眼,周海就嚇得雙腿微顫。

四面墻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刑具。

刀鞭棍棒,他還尚且認得出來。

有的刑具,猶如照著人體的形態制作的。人體的每一個部位,好像在這四面墻上,都逃不脫折磨。

周海沒有辦法叫出它們的名字。但那隱隱約約的意識,更讓他不寒而栗,難以細想。

屋內昏暗,但他依舊依稀辨認出,地上凌亂的水漬與血痕。

有個獄卒見他發怔,便一把將他拽了進去,重重地甩上了門。

“砰”的一聲巨響,回蕩在幽深的牢房里,讓周海不由得心頭一緊。

進了屋,周海才發現,有位刑名師爺負手立在墻角,向他瞇眼微笑。

“周海?!睅煚攩镜?,隨即向邊上的獄卒遞了一個眼神。

那獄卒立刻走來,拉過周海,將他帶至墻邊的木架子旁。

周海不從。他知這是受鞭刑的架子。

“這還有你不從的地步?”師爺冷笑一聲,重重地揮了下手。

獄卒上前來,不由分說地抓過周海,用鐵鏈鎖住他的兩只手腕,將他的胳膊高高抬起。

隨后,周海的兩只腳也被他們一人拽住一只,用鐵鏈分了開來。

“你們到底要做什么?嚴刑逼供可是犯法的!”周海掙扎不過,只能憤憤地喊道。

“我們不是嚴刑逼供。對于事實真相,我們已經調查清楚了?!睅煚斦f著,沖那獄卒挑了下眉,那獄卒立刻端了張凳子過來,擺在周海面前,大約一丈的地方。

師爺甩了下衣服下擺,岔開腿坐在了凳子上,冷眼看著周海,神情似笑非笑。

“事實真相?你們查到了什么事情真相?”周海努力斂住懼色,冷靜地道。

師爺笑了笑,從懷中拿出一張卷軸,緩緩在面前展開。

“縣令周海,心系民女阿婉,欲娶阿婉為妻。因阿婉母親梅氏反對,周海暗生怨念,遂私自購買毒藥,用謊稱給梅氏送補品之借口,將梅氏毒害致死。手段殘忍,性質惡劣?!睅煚敳痪o不慢地念完,將那卷軸遞給邊上的獄卒,讓他拿給周海,“這罪,你是認,還是不認?”

“這純屬無稽之談!我如何能認!”當獄卒將卷軸舉至周海跟前時,周海用力地往那上面啐了一口,咬牙切齒道。

獄卒被他嚇了一跳,手上的卷軸差一點掉到了地上。

那師爺見狀,立即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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