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陸延均對這涌動的暗流一無所知。

在送走阿飛以后，他的一門心思都在如何幫助凌月，盡快榨干靖安侯府的錢財。

他查遍了靖安侯府的每個人，想著有沒有什么可以挖掘的罪行，來助凌月一臂之力。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靖安侯府，竟干凈得很。

他們的莊子與鋪子，竟然沒有一筆不義之財。

陸延均心中生疑。

他覺得，能做出陷害霍太師一事的人，不可能在其他地方完完全全地保持著善良仁愛之心。

他一定遺漏了什么。他篤定。

至于凌月。

自從在蘇姨娘那里驗過藥以后，凌月一直在思忖著，該如何試探許氏的真實想法。

有一天晚上，凌月在許氏房中陪她繡花。

她問起了許氏房里的中藥。

“母親最近可是在調養身體？”

許氏笑了笑，“也不是。就是習慣存一些藥，以備不時之需。”

凌月忖量了下，“母親，有一句話，在凌月心里徘徊很久了……”

“但講無妨。”許氏看她一眼。

“凌月幼時常常跟著家中長輩去抓藥，對于藥材，也略懂一二。那日我在您房里不小心弄灑的那包藥……是有毒性的。我無意揣測旁人用心，卻也實在為母親擔憂。這藥，究竟是何人開的？若長期吃下去，恐怕會妨害性命。”

許氏沉默了下。

這個丫頭，竟如此見多識廣。

僅僅是看了一眼藥材，便能分析得這般確切。

“凌月丫頭，你有心了。這藥，我都不知從哪兒來的，存在那里有些年頭了。我也沒有碰過。若你說這藥有毒，那你就幫我處理了吧。”

“是。”凌月面不改色地答應著，心里卻涌起了別的想法。

她必須要打探出許氏的心意。

若許氏真存心害小姐，她希望小姐也不要手軟。

幾日后，凌月一個人出了門，往崇明寺的方向去。

崇明寺有位老住持，叫惠德師父。在靖安侯離世前幾年，他常常去找這位住持開解。

惠德師父已是耄耋之年，但是精神矍鑠，身體硬朗，說話時面帶溫和慈祥的微笑，讓人看了頓覺親切。

聽說了凌月的來意以后，惠德師父思忖片刻，緩緩搖了搖頭。

“凌姑娘，老衲很感激你的信任。只是我已遠離這些俗事。靖安侯府的事情，我更不愿意參與。還請你另尋他人吧。”

說完，惠德師父向她鞠躬行禮，拄著拐杖徐徐離去。

凌月緘默地立在原地，目送他走回崇明寺里。

除了惠德師父，凌月想不出第二個能讓許氏說出真心話的人。

畢竟，靖安侯和他的夫人，一向敬重惠德師父。

惠德師父說的話，他們沒有一個字不聽的。

她該如何辦。

回到靖安侯府，凌月憂心忡忡，滿腹心事。

在去玉鏡軒的路上，她經過了書房，聽見了里面清脆的讀書聲。

阿檀正在屋里跟著葛頤堯先生念書。

這些日子，阿檀跟著葛頤堯，學問已是頗有長進。

當初，葛頤堯先生只是不忍拒絕何老爺的要求，才答應來靖安侯府。

他原本只打算教一兩個月便抱恙請辭。

但日子久了，他也漸漸發現了阿檀的聰敏與細膩。

阿檀也越來越依賴他。

于是，葛頤堯先生便一直留到了現在。

凌月心中好奇，便走去書房前輕輕敲了兩下門。

屋里的讀書聲戛然而止。

“請進。”葛頤堯溫和的聲音響起。

凌月走進來，在門邊含笑福了福身子，“葛先生。”

“夫人不必多禮。”

“娘，你來啦。”

“我沒有打擾到你們吧。”凌月笑道。

“不打擾，正好要學完了。”葛頤堯道。

“娘，你上午去了哪里？上午我們在院里放風箏，都不見你呢。”阿檀歡快地道。

“上午啊……”凌月頓了頓，隨即故作輕松地笑道，“我去崇明寺，燒兩根香，給家里祈祈福。”

“崇明寺在哪里？”阿檀滿眼好奇地看她。

“就在木葉山后。”葛頤堯忽道。

凌月怔了一怔，忽而反應過來，“葛先生就住在木葉山吧。”

“是啊。”葛頤堯笑。

“我真是糊涂了，居然沒有想起來呢。”凌月有些不好意思。

“沒什么。一般去崇明寺的人，都會從后面那一條路走，不會繞過木葉山上去。”葛頤堯道，“說起來，崇明寺跟我也算有些淵源。”

“怎么說？”

“我不信佛，但我卻很愿意去寺里看看。鐘鼓聲，掃葉聲，誦經聲。清幽，靜逸，開闊。走那么一遭，好像世間所有負累也都無妨了。去得頻繁了，與寺里的住持也熟悉了。說來，有一位老師父，與我相識幾十年了。每每見面，我們兩個人都相談甚歡。那是真的有大智慧的人啊。”

“老師父？可是叫惠德？”

葛頤堯的面容掠過幾分驚喜。

“夫人，您認得？”

“認得。靖安侯生前，常常去找這位老師父的。”凌月忖量了下，開口道，“葛先生，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說著，凌月悄悄看了阿檀一眼。

阿檀正專心致志地在翻書，全然沒注意他們的對話。

葛頤堯笑了笑，“待會兒出去的時候，你跟我說吧。能幫上忙的，我會盡力幫。”

“多謝葛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