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陵三進配殿內的長明燈驟熄，六百根浸發綠焰的銅燭臺在春分夜風中搖曳。朱慈烺以刀鞘挑開燈罩，燈座溢出的腥臭膏脂如鼻涕垂落——原是剝皮榨出的人油摻入硝酸鹽，遇雙春旱雷即成爆燃火種！

“燈油桶在地窖！”葡萄牙少年瘸腿跌坐在《鹽法志》書架上，千里鏡映出燭臺榫卯。雕工繁復的青銅連枝燈看似供奉先帝，實則燈柱中通暗藏鐵管，用王恭廠火藥配比填充，直通孝陵地宮硫磺窖！

蘇沅的銀鈴鐺掃過北壁燈架，鈴舌疾點蠟芯皺眉道：“蠟芯摻了遼東火絨，遇熱半刻即盡。倒是這燈油……”她用銀針挑開膏脂，針尖琺瑯彩忽泛起汞藍光暈，“寒水石粉與血痂兩分，燒過必騰毒霧！”

疤面張的鏈鏢絞破西側窗欞，夜風灌入瞬間，六盞長明燈火苗乍躍三寸。燈罩頂部的圣母像彩琉璃豁然開裂，碎屑墜地即燃——每枚碎片背面陰刻泰西數字，正是佛郎機紅夷炮仰角密文！

“速退火燭！”朱慈烺振臂疾呼。卻見燈座底部齒輪隨銅箔震顫，整面銅燈墻咔嚓翻轉。剝去偽裝的長明燈群露出猙獰本相——竟是西法鑄造的銅膛炮管，管壁陰刻《丙申年礦銀案》，三百名工部匠戶的血手印印痕尚新！

銅管猛然倒轉。噴射而出的非是彈丸，而是粘稠的人油膏脂！退至門邊的錦衣衛被油星濺及，飛魚服遇火瞬間自燃。蘇沅銀鈴鐺纏住殿梁索，劈空翻上藻井：“少將軍！燈油窖在東北耳房，油甕浸水必爆！”

葡萄牙少年染毒左腿已露白骨，卻在《大統歷》書柜后摸出塊冰涼鐵板：“酸池甬道！楚王熔了先帝御賜的銅爐鑄油池，酸液吞油便可逆流堵死引線！”未等話畢，東北角驟傳轟鳴。銅燭臺循聲轉向如炮口林立，毒油彈道隨春分月暈校準配殿金柱！

“酸池閘口在此！”疤面張鬼頭刀劈開地磚。丈寬石槽內翻滾刺鼻黃水，顯然是硝酸混入釩鹽。三枚銅燈炮彈恰恰墜入酸池，酸液遇銅炸起丈高毒煙！朱慈烺逆煙突進，繡春刀劈斷儲油窖鐵鎖，跌出數十具赤條條尸骸——原是東廠用私刑剮出的油脂竟塞滿蠟尸空腔！

“天道不容！”蘇沅飛身擲鈴，革囊中硝銀粉瞬滅磷火。卻聽得正殿頂梁迸裂，春分月輝穿透藻井直射油窖——銅燈群在月光中轉出第二層炮膛，這埋尸熬油的腌臜刑場，竟修成了星象校準的活人祭壇！

子時更鼓驟斷。六百具蠟尸腔內的火絨同時自燃，滾燙人油沿銅管逆涌孝陵，火焰順著地脈蒸沸顯陵寒泉！當最后一盞銅燈被掀入酸池時，周天星辰偏轉三度，第一枚春分候雷正劈中懿文太子碑亭——碑亭化成火窖那刻，眾人看見焦土間爬出楚王手諭：“長明煉魂，誰見江山不容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