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部自傳:弗蘭克·勞埃德·賴特
- (美)弗蘭克·勞埃德·賴特
- 1558字
- 2024-04-22 18:01:59
The Mother
母親
她教書的學校時常改換,但總是在離家數英里之外。偶爾,當農活兒需要用馬的時候,她就徒步去到學校,但是通常她會騎馬往返。策馬穿過寂靜幽深的樹林,躍上山崗,俯瞰草地被春日染成誘人的嫩綠,山林被秋天染成絢麗的火紅。最壯美的景色是冬日里,白雪下沉睡的山丘好像僵臥著的遠古巨獸。時常,她是在人煙稀疏的夜色下獨自回家。
雨天里她一如既往,只不過有時候會戴一頂鑲銅扣子、有檐的藍色軍帽;有時候不戴帽子,任由雨水打濕她的頭發。她認得路邊的各種蕨草、野花,還有驚走的動物。沿路叢生的漿果、李子和野葡萄等著她連枝杈摘下來,掛在馬鞍旁一邊趕路一邊品嘗。

1869年(2歲)
沒有人知道,那時候的安娜何以會產生一些在當今也稱得上現代的觀念。唯一的解釋,是她在大自然里最直接也最原始的抗爭,還有她父親傳給她的堅毅的信念——“你遇見災害饑饉,就必嬉笑。地上的野獸,你也不懼怕。因為你必與田間的石頭立約,田里的野獸也必與你和好”。想必是這“與田間的石頭立約”,為她充滿想象的精神世界注入了力量。
這本書的主角是她的第一個孩子——弗蘭克。
他是安娜姐姐的合法婚姻所生。安娜嫁給了一個符合她對“教育”的憧憬的男子。他是一個巡游布道的牧師,來自康涅狄格州的哈特福德。遇到安娜的時候,他的身份是樂師,正在威斯康星州獨石鎮附近的鄉間教人唱歌。
結婚那一年她二十九歲,他比她年長十七歲。這位音樂教師堪稱教育的產物。他出身于知識階層的家庭,詹姆斯·洛厄爾[15]是其家族的一員。愛麗絲·卡里和菲比·卡里[16]是他的遠親。他借用了這一對姐妹的姓當作自己的中間名。
他名叫威廉·拉塞爾·卡里·賴特。他曾經孜孜不倦地求知,最初在阿默斯特學院[17]求學,爾后做了藥劑師,發現那并非真正的科學。于是又轉投法律——然而希望再一次落空。正當這時,他聽到了“召喚”——在遙遠的宗教改革年代[18],他那些做牧師的英國祖輩曾經聽到過的召喚。是安娜幫助他聽到了這召喚,他們結婚后不久,他也成了一名牧師。但音樂仍然是他永恒的慰藉。當一切都離他遠去的時候,音樂是他最后的朋友。
兒子出生之后,丈夫和妻子之間出現了隔閡。安娜將整個身心傾注于孩子,疏遠了丈夫。而丈夫似乎從未看重這個孩子。妻子對他的愛并未減少,但她對某種東西愛得更多,某種能實現她內心的熱忱和渴望,實現她夢想的東西。
她說,她的兒子將會創造出美麗的建筑。這個未來的母親衷心地信賴胎教。她一面悉心照看自己的身體,一面在頭腦里憧憬著壯麗美好的事物。她始終堅信自己腹內孕育著一個男孩。
美麗的建筑吸引著安娜。她從丈夫訂閱的一份《老英格蘭》畫刊上,拆下十幅整張的插頁。她把這些畫著古老的英國大教堂的木刻版畫用橡木條裝好框,掛在以后將屬于兒子的房間墻上。
那個男孩兒出生之前,她就希望他日后成為一名建筑師。
里奇蘭是威斯康星州一個丘陵環抱的小鎮。在那里,父親既做牧師,也間或幫人打打官司、教教音樂。在那里,母親的兒子降生了。
那一刻意味著憧憬落幕了,“教育”開始了。
男孩兒三歲而他妹妹剛一歲大的時候,父親被派往波士頓附近韋茅斯的一座教堂任職。那時節前后,男孩兒的祖父在康涅狄格州哈特福德的家中去世了。這位九十九歲的老人,上樓走進自己的房間,在燭光下給三個兒子分別寫了一封信,然后躺在床上,像男孩兒的外祖父一樣在睡夢中安歇了。
遠離了山谷里勞埃德-瓊斯家的領地,這個小家庭向東部遷移。經過父親的家鄉哈特福德,繼續前行,在波士頓郊外安頓下來。當地的民眾仍然對宗教懷有熱情,但是這里的環境和信仰的氛圍,都與山谷里的不同。
古老而沉悶的韋茅斯,有一座高高的白色磚砌教堂。不遠處一棟灰色的小木屋里,住著高挑清秀的母親、她的兒子和女兒簡(以母親妹妹的名字命名)。

1870年(3歲)
前一天晚上的募捐餐會幾乎耗盡了家里的所有食品,只留下二十三張南瓜餡餅還擺在櫥柜里。難怪母親因為思念家鄉的山谷而日漸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