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 論領導力
  • (美)亨利·基辛格
  • 1675字
  • 2024-04-24 17:49:56

領導力的典范:政治家和先知

大部分領導人不是目光遠大型人物,而是管理型人物。每個社會、每個層級的機構都需要管理人員來指導機構的日常運作。但是在危機時期,無論是戰爭爆發、技術迅猛變化、經濟嚴重失常,還是意識形態動亂,維持現狀都可能是風險最大的辦法。有些社會比較幸運,在這樣的時刻出現了變革性領導人。這樣的領導人可以分為兩種理想類型:政治家和先知。[15]

目光遠大的政治家明白,自己擔負著兩大重任。第一個任務是通過操縱環境來保全社會,而不能被環境壓倒。這樣的領導人會擁抱變化和進步,同時確保在自己推動的演變過程中,本國社會仍舊不失基本的自我。第二個任務是牢記自身的局限,在追求愿景時保持謹慎。這樣的領導人無論結果如何,自己都承擔責任。對于許多以失敗告終的偉大希望、無數無法實現的良好意圖,以及人類事務中如附骨之疽的自私、貪權和暴力,他們一般都有清醒的認識。具有這種領導力的政治家通常會做好安排,以防哪怕是最周密的計劃中途流產,或最雄辯的陳詞別有用心。他們一般對那些將政策個人化的人抱有懷疑,因為歷史表明,主要依靠某一個人的組織結構是脆弱的。這樣的領導人雄心遠大但不追求根本性變革,在工作中遵循著他們眼中的歷史脈絡,在推動社會向前的同時,將本國的政治制度和根本價值觀看作留給后世的歷史遺產(不過在保留精髓的前提下做了改動)。政治家型的睿智領導人看得出何時需要超越現有的機構制度和價值觀,適應新的環境。但是他們明白,自己的社會要興旺,就必須確保做出的改變不超出社會的承受能力。此類政治家包括塑造了威斯特伐利亞國家體系[16]的17世紀領導人,也包括19世紀的幾位歐洲領導人,如帕麥斯頓、格萊斯頓、迪斯累里和俾斯麥,20世紀的西奧多·羅斯福、富蘭克林·羅斯福、穆斯塔法·凱末爾·阿塔圖爾克和賈瓦哈拉爾·尼赫魯也都是政治家型領導人。

第二類領導人是目光遠大型的,或稱先知型。他們看待現有的機構制度不是考慮可能做到什么,而是考慮為了未來的愿景必須做什么。先知型領導人用自己超越當下的遠見作為自己正確的證明。他們渴望有一張白紙供他們揮灑自己的宏圖,所以將抹掉過去當成頭等大事——精華和糟粕一概去除。先知的高明在于他們重新定義了可能性。他們是蕭伯納將“所有的進步”歸功于斯的所謂的“非理性的人”[17]。先知型領導人相信終極解決,通常不信任漸進方法,認為那是對時代和環境不必要的讓步。他們的目標是超越現狀,而非管理現狀。阿肯那頓、圣女貞德、羅伯斯庇爾、列寧和甘地均屬于歷史上的先知型領導人。

兩種領導人類型之間的分界線看似絕對,其實并非不可逾越。領導人可以從一種類型轉到另一種類型,或主要以一種類型的方式行事,但也采用另一種類型的做法。丘吉爾在他的“在野歲月”、戴高樂在作為“自由法國”運動領導人之時,都屬于先知一類,1973年后的薩達特也是先知型。本書介紹的六位領導人在實際工作中都是這兩種類型的結合,雖然更傾向于政治家類型。

古人當中,這兩種類型的最佳結合體現在地米斯托克利的領導力之中。這位雅典領導人拯救了雅典這個希臘城邦,使其免于被波斯帝國吞并。修昔底德說,地米斯托克利“既是在不容思考的突發危機中最好的決斷者,也是預見未來的最好的先知,甚至可以預知最遙遠的可能性”[18]

這兩種類型的領導人若是碰到一起,經常難分軒輊且令人氣沮,因為衡量他們成功的標準有所不同。對政治家的考驗是看政治結構在壓力下能否持久,而衡量先知的成就用的是絕對標準。政治家評估某個辦法是看它是否有用,而不是看它是不是“真理”;先知則認為這種態度等于褻瀆,是權宜之計壓倒了普世原則。對政治家來說,談判是實現穩定的機制;對先知來說,談判可以成為說服對手或打消其氣焰的手段。政治家認為,維護國際秩序重于秩序內的任何爭端;先知則一心追求自己的目標,不惜推翻現有秩序。

兩種類型的領導力都曾造成巨變,尤其是在危機時期,不過,先知型領導令人振奮激動,通常會造成更大的混亂與痛苦。兩種類型都有自己的克星。政治家的難題是,平衡雖然是穩定和長期進步的條件,卻不能自我維持。先知的風險是,在激昂的情緒中,人性可能被宏大的愿景所淹沒,使個人淪為區區物體。

主站蜘蛛池模板: 城口县| 长武县| 白沙| 利川市| 鱼台县| 赣州市| 泽州县| 墨玉县| 定边县| 南澳县| 滁州市| 曲沃县| 松潘县| 改则县| 高青县| 锡林浩特市| 永新县| 沧源| 华容县| 鹤岗市| 沾益县| 开原市| 昌邑市| 新巴尔虎左旗| 定安县| 襄汾县| 津市市| 邢台市| 乳山市| 兴义市| 海原县| 保德县| 常州市| 宝山区| 古田县| 新乡市| 贡嘎县| 马关县| 桐城市| 黔东| 宁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