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如頓時心中一喜。
這之前,她還擔心見不到泓志。
但她面上不敢表露分毫,關切地詢問了沈夫人病況和平日身子康健與否。
迎春與她細細說著,倆人之間很是親切隨和,就像照如是常來家里的熟客。
照如漸漸放松下來。
而且即將見到泓志的興奮,讓她不自覺嘴角微揚。
迎春領著她,走進一個清雅的小院。
院子里靜悄悄的,一棵桂花樹結滿了橘黃色的小花兒,地上還落了一層桂花。
這已是開過季了,雖然花繁葉茂,香氣卻沒那么濃郁了。
院子里沒有人,地面是鋪得大青磚,倆人的繡花鞋踩在上面,悄無聲息的。
這樣徑直上了石階,忽然就聽到了里面的說話兒聲。
“——哎呀,我不猜了!你倒是把謎底說了呀。”
是一個清脆明快的女子聲音。
迎春率先停了腳步,轉身對照如悄聲說:
“賈姑娘在里面呢。倆人獨處著,這會兒不好進去,要不……”
照如臉色蒼白,只依舊維持著笑意。
她深看了迎春一眼。
她什么都明白了,難怪沈夫人托病,直接領她來找泓志,原來是為了讓她親自來看。
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照如腦中浮現這句詩。
她一低頭,嘴角笑意反而深了。
只有她知道,自己比哭還難過。
她并不是不知道有賈姑娘這個人,而且她心里也清楚,泓志是要娶妻的。
她能做他的妾,與他長廂廝守,已是最好的結局。
可她向來覺得泓志只跟自己好的。
他的心,是她的。
可是聽到里面說話兒的聲音,她才驚覺泓志也并非只能跟她好的。
他也跟賈姑娘這樣溫馨地相處。
她和迎春出了泓志的院子,去客房坐。
沈夫人已經灸過了針,到客房接待她。
沈夫人還像從前那樣熱情,拉著她的手說她長高了、更好看了。
還問她可有吃飯,一會兒吩咐丫鬟端茶,一會兒又吩咐送糕點。
待客套過一番后,沈夫人說:“泓志在見客呢,等他見了客,再讓你們兩個小輩見見面。從前要好的小伙伴兒呢,如今雖然大了,肯定也不會拘束的。他傷了腿,正悶著呢,正好你來了,好好跟他說說話兒。”
言語間,只當她和泓志是從前的伙伴兒。
前情往事,皆不再提。
沈夫人陪坐了會兒,走了。
迎春便來回去泓志那里打探。
過來兩回,都說賈姑娘還沒走呢。
第三回,迎春掀了簾子進來就說:“李姑娘,您看這可如何是好,賈姑娘是走了,可二少爺睡了……昨日傷了腿,疼的半夜睡不著,這會兒子撐不住了……”
懷安住的房間,離下人房不遠。
白天他坐在窗下讀書時,總能聽見路過的下人走動或說話的聲音。
他正在專心讀書,忽聽見外面有人提到“李姑娘”,便疑心是說李照如。
因為沈家在長安城親友不多,平日里沒有什么年輕姑娘到訪。
再聽下去,果然是說李照如的。
是兩個小丫鬟在竊竊私語,說:“……擺明了不想叫李姑娘見二少爺……”
“李姑娘也是不識趣,坐在那里,還等著呢!”
懷安立刻站起身來,而后在原地怔了片刻。
李照如來沈家了!
他腦中想著方才小丫鬟們的話,不由心往下墜,有空落落的無力感。
他難以想象,此刻李照如是怎樣一個心情!
懷安走出房間,腳步自覺往泓志那里走。
泓志現在人躺在床上,旁人要是不告訴他,他是不會知道的。
快走到泓志的小院時,見迎春從里面走出來,一見他就笑道:“懷安少爺來啦!您是要找二少爺么?懷安少爺,您還是晚些時候再來吧,賈姑娘還在呢。”
他只得走開,卻沒有再回自己房間,只在沈家的小花園里慢慢散著步。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花叢后面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懷安忙往前急步走去,早早守在前面。
很快,果然見迎春領著照如走來了。
“咦?懷安少爺。”迎春向他打招呼。
照如先前并未留意到他,抬頭看他一眼,那神色依舊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也向他福了福身子。
懷安笑道:“李姑娘什么時候來的?這是要走了么?”
迎春道:“來了有一陣子了呢,夫人留著吃午飯,李姑娘說有事情,要回了。”
懷安道:“我送你吧,我也要出門辦事。”
他們在街上慢慢走著。
正午的陽光照在他們身上,卻并沒有多大熱氣。
倆人都沒有說話。
走出去兩道街了,照如說:“今日我聽見泓志跟那位賈姑娘在說話,聽起來,他們很要好。”
懷安喉頭一緊,但還是輕笑一聲,說:“泓志脾氣好,不管跟誰都說得來。”
“那他待我,也與其他人一樣么?”
照如將心里的話掏出。
這些話,她誰也不能說,好像只能和懷安說。
懷安是知道他們的從前的。
但事到如今,懷安也不能給她一個答案。
因為,懷安是懷安,泓志是泓志。
倆人在一道街上分開。
懷安是目送著照如離開的。
她纖長美麗的背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時隱時現,但他總是馬上能把她分辨出來。
直至再看不見了,懷安才轉身離開。
科舉的日子到了,泓志是被人抬著進的考場。
放榜時,是泓志家的一個小廝早早去排隊等著。
泓志因傷了腿,從前也沒在讀書上放多少心思,落第在預料之中。
懷安先聽小廝說泓志的成績,而后一家人開始安慰泓志。
說及第原本就難,頭一回不中,下回再考就是。
懷安原也沒報什么希望,見沈家上下圍著泓志吵吵嚷嚷,他便打算去外面走走。
剛走到門檻處,那個去看榜的小廝忽然叫住他,說:“懷安少爺,您高中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