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在許久之前淡客盛開的時節有一老者來到茶園,問騎黃牛的齠年名為梨花的女子在何處,齠年笑而不答遙指茶瓏寨……
住在茶瓏寨后山的江家世代男子種茶,女子采茶,但到了江華豪這一代卻非如此,江華豪與妻子育有三兒一女,大兒江南鄉與二兒江成參軍戰死,小女兒江月于十二歲便送去鄰村繡衣坊做活。
陪在二老身邊只有三兒江云,二老視之為心肝寶貝,盼望能為其養老送終,然卻終是枉然。
江云出生時,大哥已參軍,二哥在茶園種茶,父親是茶園販工。
江云的出生讓家中更是拮據,但江父卻不然,常抱在懷中逗笑。
江家有頭黃牛,每日需牽到山上放養,江云常坐在牛背上編草蛐蛐,這日剛編好便看見陳家的小女兒,陳梨。
“梨花~梨花~梨花!”
喊了幾遍也不見人回頭,本來是想將蛐蛐送給梨花的,可梨花卻像是不想理他似的,江云從牛背上跳下,席地而坐,看著蟋蟀不知在想什么。
天逐漸黑了,江云將黃牛朝家趕,在路上還摔了一跤。江云想趁著天色還能瞧見路,便急匆匆趕,沒成想摔了一跤,屁股墩朝下,摔了個狗吃屎。“可真疼”,江云這樣想著,顫巍著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濕泥,繼續朝家趕去。
剛趕到家便聽見父親二哥爭吵的聲音:我要參軍,已報了名字上去”。
“不準去,你大哥不知死在哪野溝里,你也想死后不歸鄉嗎?”江父氣憤又無奈著說,大兒何嘗不是自己身上的肉,如今肉掉了怎會不疼。
“我和大哥不一樣”。
啪的一聲,江父扇了江成一巴掌。
門被用腳踢開,江成紅著臉跑了出去。
江云追上二哥,坐到二哥身邊去,轉頭瞧見二哥臉上的紅印,開口問道:“二哥,你就這般想去參軍?”
聞言江成跳起身向前走兩步,雙手伸開,激動地說:“當然,一定要的,等哥當了團長,便讓你做個參謀長,到時咱哥倆可就光宗耀祖了。”
江云有些害怕,怕二哥會如大哥一般,一去便不會再回來。
“那爹娘怎么辦?”江云顫顫的說著。
江成聽到這般話,也有些泄氣,轉頭看著江云道:
“還有你在,總會過去的。”
那晚江成的眼睛極明亮,就如天上的星辰一般耀眼奪目,傳言天上之星辰能指引客死異鄉之人歸家,卻是不知江南鄉能否跟隨星辰歸家,看看家中的父母血親。
第二日天還未明,江成已收拾好包袱,打算悄無聲息時離開,走時轉身再看一眼從小長大的家像是要刻在腦中,緩緩吐了口氣下定決心,便徹底離去。
江父江母還在睡夢中便失去了一個兒子。
在江成離家一年后,江月出生,新生兒總能使人充滿希翼,江父決定北上販茶,走時抱著江月左親右顧,怎么也看不夠。
這一去江父再沒歸家,北上販茶時遇山中劫匪,人財兩失。
消息傳回江家,還在月中的江母急火攻心,吐出一口血便也去了。
這一日,年僅六歲的江云失去了父母,懷中餓得直哭的嬰孩,成了江云活下去的勇氣。
似乎嬰孩并不能感知親人的離世,亦看不懂江云的悲傷。抱著懷中睡的安穩的孩子,江云跑遍寨子中剛有新生兒落地的人家去給妹妹討奶喝。
江云站在門口,低著頭,想說卻不知如何說起,看了一眼懷中的妹妹,才小聲的說:“嬸子,能…能給些奶嗎?,給妹妹喝”,越說越小聲,也越來越輕。
張嬸瞧著眼前抱著妹妹的江云,久久未說話。
江云垂著頭,似乎已習慣,也沒再說什么,便要轉身離去。
“江云,把幺妹給嬸子。”
只一句話,江云便紅了眼睛,淚水似江浪般襲來,輕輕伸手將懷中的妹妹遞給張嬸。
“哎~”
接過餓的直哭的孩子,張嬸輕輕嘆了一聲,便轉身向屋內走去。
門被關上,門外的人兒緩緩靠墻蹲下,將腦袋垂的低低,雙手抱膝,蜷曲著肩膀一抖一抖,時不時伸手劃去臉上的淚珠。
門被打開,張嬸將孩子放回江云懷中,再將舊布包一并塞到江云,淡淡的說:“餓了,來找嬸子”,說完便朝屋去了。
摸了摸舊布包是熱的,打開一瞧里面是山芋紅苕。這個六歲的孩子再一次哭了…
山月騖遠,山陵浸過。歲月在倏忽之間江云已然在人世間過了十八個年頭,便如茶瓏寨諸多男子一樣,去茶園種茶販茶掙工錢。
這日將采摘下的鮮嫩茶尖扛到山下又返回茶園,剛坐下歇息片刻,便聽到宛如黃鶯啼鳴般清脆悅耳的唱曲之音,站起身抬頭望去一片茶香翠綠之中,那女子輕彎腰指尖抿茶嗅其芬香,看的入迷,待那女子回頭,識得,原是那心上之人。
山僧不解數甲子,一葉落知天下秋。江月機靈聰慧,手腳靈活,常幫三哥縫補舊衣,農閑時給城中富太太做針線活補貼家用,后鄰村繡衣坊聘女繡娘,三哥便將其送去,分別時江月忍住淚水,直望著三哥看,后一生再沒見三哥,再過了幾年嫁入時雨巷做了姨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