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成？老母親的屋子是將軍特意找人翻了修的，就連院子里的流水那都是新引的渠水，暖廂閣本就適合養身，程婉要是住進去可不就...”程夫人想著程婉的煞星命格，她要是住進去了，程府再出事端可如何是好？

“這人氣兒多了，天地靈氣就流失了。”

程老夫人也是看得出程夫人的意思，看著眾人臉色驚恐，她這幾十年看過來回到都城進了趟牢房，倒把生死看淡了，程婉年幼時就因為“煞星”受到諸多排擠和為難。

先前在牢里聽程夫人說程婉溺水而亡，她聽得落淚又悔恨，如今見她平安歸家，程老夫人頓的就覺得往后要對自家孫女好一些。

再說她那院子冷清慣了，就是需要添點人氣，她伸出手示意程婉過去，“此事無需再議了，婉兒你跟我來。”

程婉覆過手，扶著祖母就從前堂廊邊繞進暖廂閣。

她深知后頭的母親、叔母、程姝全都像豺狼一樣盯著，可她回府來只為聽從姜恕所交代的學堂之事，此時實在不能和她們撕破臉。

若要想習學也不能靠祖母更靠不著母親，昨日姜恕曾透露都城西街的長孫家辦了私塾，請了從前在宮里頭教導太子的張先生來教習。

長孫家就只有兩個兒女，長孫二姑娘又是被寵溺慣了的，吵吵了半個月就說家里要習學的人太少，撐不起張先生特意從千里之外趕回都城的用心。

于是便要請都城各家的名門姑娘都去她家聽張先生的課。

可左不過私塾就是一間大院，哪兒能坐下這么多人？所以長孫二姑娘便放話要尋五個有緣的姊妹一起聽張先生的課。

程婉如今就只有等，聽聞前一年長孫家曾張羅過賞梅宴，邀了都城中有頭有臉的人家過府賞梅，想必今年就會借此良機，從各家姑娘里挑出五位姊妹來。

“婉兒平安回來，往后就好生在暖廂閣住著。”程老夫人拍了拍程婉的手背，打量著她滿身華服，“你這身行頭倒是漂亮，從前就該這么打扮的。”

程婉自是聽出了祖母的意思，以前她在程府連丫鬟穿得都不如，能撿著程姝穿厭了的就已是不錯，祖母這么問必定是想讓她說出這衣裳和柳朝的來頭。

只是因祖母心中多了些愧疚，便不好直接問出來。

程婉懂事地說:“婉兒落水后幸得貴人相救，孫女穿的薄衫又濕透了，所以貴人便給了這身衣裳，孫女以前哪能這般打扮，家中生活全都靠父親奮勇殺敵得來的俸祿，穿衣用度隨意就好。”

祖母看著她懂事的模樣眼中積淚，程婉轉眸看見，眼卻移到祖母身后的廂房，程老夫人轉身擦開淚，順著程婉視線說道:“就是此處了，以后你就在這兒住著，灑掃的幾個丫鬟一會兒就過來。”

“多謝祖母，婉兒不敢讓祖母再為我勞神，請祖母回房歇息吧，待婉兒換身衣裳再來給您敬茶。”

“敬什么茶，你也是剛從鬼門關邁回來的人，還不快讓自己先歇好了，把身子養好了？”

程老夫人說完抬起左手就立馬來了一位嬤嬤過來攙著，程婉側手禮拜，眼瞧著嬤嬤攜著祖母進了對面的屋子。

從柴房到暖廂閣...程婉稍稍過了一眼這屋子里的擺件木具，床榻、條案、花幾、羅漢椅那是齊齊全全，就是不需丫鬟打掃就可以直接住下的。

程婉從前的日子就和做程家丫鬟沒什么兩樣，這家里的每一角每一塊兒，她都是清清楚楚的，暖廂閣的雜房在西側，而這間廂房則是暖廂閣的小別間。

程老夫人能讓程婉住進她的對面，或恐是對程婉生出了愧疚，或恐是方便將她盯牢...

不管如何，她以后在程府的日子必定要過得千好萬好，方能對得起以前吃過的苦，受過的罪。

程婉關起房門，低眼看著身上細膩的軟衣，她站在鏡前摸了摸頭上的雙簪，忽然腦海里全都是姜恕的身影。

程婉趕緊搖了搖頭，她怎會對姜恕有了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想法？

真是怪了...

啪嚓——

“憑什么！她憑什么！她不就是落水沒死成嗎？祖母憑什么要她住進暖廂閣！她這個無用的賤人憑什么還活著！今日竟還和我爭起母親的寵愛！”

桂華軒滿地狼藉，程姝氣憤地掃開案幾上琳瑯滿目的筆墨紙硯，丫鬟顫抖地跪在一旁。

“你抖什么！我讓你答話！你說啊她憑什么？程婉憑什么！”

“奴婢...大姑娘本就是...程家的親生女兒，以前又一直睡柴房...”

話還沒容丫鬟說完，程姝上前一個巴掌扇過去，直將她打趴下，氣憤地指著丫鬟:“你是在諷刺本姑娘只是養女嗎？！她是親生女兒又如何？一個煞星終究是活不長的！”

程姝嫌棄:“倒是你這個賤婢，竟敢幫她說話！她睡柴房又怎么了？誰讓她這么遭人厭棄，唯唯諾諾的不像程家嫡女，現在回京了她的腰桿就開始挺直了，難說以前不是裝的！”

“你去把她給我叫過來，就說我的桂華軒泡了一壺新茶，她要敢不來，你就告訴她，若她不來，往后我有的是法子讓她重新住回柴房！”

丫鬟看她發怒，吞吞吐吐地回道:“可二姑娘...大姑娘如今住在暖廂閣，老夫人的院子不經過她老人家的準允，奴婢是進不去的...”

“那你是干什么吃的？不會按我原話去通報嗎？難道祖母聽到是我請她用茶還會不放人嗎？你今天要是叫不來程婉，我明日就說你的臟手偷了我屋子的東西，讓母親將你發賣出去！”

丫鬟一聽馬上就慌了神，連忙磕了幾個頭，含糊不清地說:“姑娘別...發賣奴婢！奴這就去暖廂閣！”

說罷起身朝門外走去，程姝立馬跺了跺腳讓她站住，她用香粉遮住丫鬟臉龐的巴掌印，捏住丫鬟小臉:“仔細著點兒，這么期期艾艾的是想叫祖母聽出異樣？調理好你的情緒，務必把人給我帶過來。”

丫鬟應了聲是，一手拉開房門，她卻被門前站著的人嚇了一跳，雙腿猛地跪下，“大、大姑娘...”

皓月下，程婉端站在前:“姝妹妹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