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璀璨,丁壽昌、七覺一前一后地走在大路上,誰也沒有心思開口。
丁壽昌有些困惑。
殺了半個時辰,不知道殺了多少人,只知道沖上來的人全都殺光了。
人很多,數不清。
人也很弱,每一劍下去就是一個或者兩個、三個。
他下手狠辣,可是那些人卻沒有表現出一絲畏懼,哪怕看到前面人被砍掉頭顱,依然毫不畏懼的沖殺,仿佛死亡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天上劃過幾道火光,神火觀的弟子前去高馬城打理后事。
兩人走了一個多時辰終于返回神火觀。
丁壽昌徑直前往陸弘的住處。
分開時,七覺喊住丁壽昌,遞過一個東西,澀聲道:“這個給你。”
“什么?”
丁壽昌伸手接過。
這是一尊拘珍神的神像,高一尺半,赤銅色,入手極沉,雕工十分精細,背后的羽毛纖毫畢現,隱約間兩枚鷹目中透出一抹璀璨金光。
七覺心情沉悶,腦海中始終縈繞著高馬城的種種慘相。
“這是那顆大樹留下了。”
丁壽昌有些疑惑,問道:“為什么給我?”
七覺看著丁壽昌。
一路上他一直心神難寧,想借著送走這個東西,把今晚的事情“甩給”丁壽昌,讓自己心里輕松一些。
“你……”
七覺想問丁壽昌,為什么殺了那么多人依然這么平靜,可是又問不出口。
他很清楚,一個人一旦供奉了邪神,已經不是正常人,隨時可能受到邪神的感召,去獻祭生靈、濫殺無辜,類似的事情七覺早已聽過無數次。
可是即便如此,七覺仍然覺得今晚做的事情有些過了。
“哎。”
七覺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丁壽昌目送他離開,端詳了神像一番,收入儲物袋中,走進山間小路。
深夜,小院依然沒有關門,似乎隨時等著有人帶來好消息。
陸弘休息的房間透著一點火光。
丁壽昌準備進門時,忽然停下腳步,抬起胳膊聞了聞身上的衣服,嗅到一股異常濃重的血腥氣,轉身離開院落。
洗漱一番,換過一身衣裳。
他返回小院,輕輕叩響房門。
很快,陸弘的母親周瑟拉開房門,看見丁壽昌后,低頭擦拭眼角,小聲道:“來看弘兒了。”
“伯母,我進去坐坐。”
周瑟走出房間,離開時交代道:“床頭的藥瓶里有甘露水,隔一會兒給弘兒潤潤眼睛,不然他眼睛干。”
“好。”
丁壽昌走進房間。
陸弘依然躺在床上,臉色白凈,發絲整齊,只是雙目依然睜得滾圓。
“陸弘。”
丁壽昌坐在床邊,拿起床頭的甘露水。
“剛才我和七覺師兄出去了一趟,去了高馬城……”
他緩緩講述今晚的經歷。
陸弘沒有任何回應,不過眼底深處的一抹精光一次次凝聚,又一次次被一股力量擊潰。
講完之后,丁壽昌見陸弘眼中沒有淚水,心頭稍松,往陸弘的眼中滴入幾滴甘露水。
“我道基將成,以后殺得更快、更多,它不放手,我遲早殺光它的信徒。”
……
山巔的篝火熊熊燃燒。
丁壽昌盤坐在火焰旁。
一番殺戮后,心神變得格外寧靜,意識沉入丹田與氣根相合,很清晰地感受到了天地,感受到了一叢沖霄丹火。
丹火激奔,赤而上熱。
蕩穢煉煙,洞徹風氣。
氣根中,一枚枚火行天符顯露毫光,反復洗練元氣,元氣中漸漸多了一股躁動火性。
他念頭稍動。
元氣液體微微晃動,紋路好似火焰升騰,等到元氣耗盡后,浮現出一枚完整無缺的火行天符。
和一般天符不同,這枚天符散落精光,璀璨奪目。
“好火!”
丁壽昌睜開雙眼,福至心靈一般伸出手掌,掌心悄然升起一簇火苗。
“這是本命法術?”
施展法術要在丹田煉成法術印記。有人在道基中融入法術印記,念頭一動就可以施展出來,此類法術被稱為“本命法術”。
可這道火焰不是出于法術印記,而是直接由那枚天符顯現而成。
七覺也在旁邊修行。
丁壽昌朝他看去。
七覺取出一塊赤紅石板,揮手遞過。
“我猜你應該參透了一枚火行天符,所以與火焰親近。這是一道火焰法術,你拿去修行。”
“多謝師兄。”
丁壽昌接住石板,拱手謝過,詢問道:“火精兔天生可以御火,莫非參透天符后,可以掌握神通?”
七覺緩緩搖頭。
“神通可以得天襄助,不單出自氣根,還與神魂相關。等你煉成神嬰之后,才可以稱之為神通。”
丁壽昌微微頷首。
片刻后,一個神火觀弟子走上山頭。
“見過山主,柳春青要見天齊師兄。”
……
再次坐著方桌旁。
柳春青看向丁壽昌,嘴角沒有了笑容,眼神中除了仇恨,還有一股很濃的忌憚之色。
“你在濫殺無辜!”
丁壽昌眨了下眼,看向方桌上的頭骨。
這幾天,神火觀的弟子陸續給柳春青送來了幾百個頭骨,還沒有送進來的還有更多。
“誰是無辜?”
柳春青牙關緊咬,看向桌上的骨頭。
丁壽昌收回視線,略作思索后,問道:“你爹你娘是不是無辜?他們從小把你養大,你卻把他們……”
“夠了!”
柳春青大聲喝止,深吸一口氣,沉聲問道:“我有一個條件。”
“說。”
“放我們離開,我要和這座山上所有的兄弟姐妹一起離開。我們平安回去了,我就饒過陸弘。”
丁壽昌看著他,凝視許久后,問道:“我有一個疑惑。”
柳春青皺起眉頭。
丁壽昌問道:“我殺了很多邪神信徒,他們沒有一個人怕死,你貴為神使,怎么還不如他們?”
柳春青陰著臉沒有回應,低頭看向桌上的骨頭。
“你還想不想救人?”
“我答應了。你先走,等陸弘蘇醒了,我再放走你的‘兄弟姐妹’。”
烈日下,一個人影緩緩遠去,眾多神火觀弟子一起目送柳春青離開。
七覺眉心嵌著一枚白水晶,其中隱約可見一根血絲。
“他要是騙我們怎么辦?”
丁壽昌看著遠去的人影,輕聲道:“他不敢,他比一般的信徒聰明。”
“聰明?”
丁壽昌點了點頭,有些不確定地詢問道:“師兄,有沒有可能,其實神使根本不是信徒,而是一種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