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排上,丁壽昌、孫巨各自往法器中灌入元氣。
朱宣笑著道:“二位,要不要來點彩頭?”
丁壽昌笑著搖了搖頭。
他沒錢。
沒有凡人用的銅錢,也沒有靈石。
這些年吃穿用度全都是狐兔安排,他身上稍微值點錢的只有自己祭煉的淬金煙,還有俞鹿靈送的劍鐲。
他不是賭徒,不會把對自己重要的東西放到賭桌上。
孫巨一言不發,死死盯著丁壽昌,神色和當初在龍口谷攔路時十分相似。
片刻后,丁壽昌祭出“飛劍”。
與心神相合的飛劍不同,這把劍只是靠元氣驅御,相當于元氣代替手,揮舞劍柄。
“去!”
長劍破空飛出,直襲孫巨面門。
孫巨眉頭緊皺,丟出長劍,劍上閃過幾道雷芒,下一瞬速度驟增,直刺襲來的長劍。
丁壽昌心神稍動。
劍上元氣變幻,劍鋒上跳出一抹銀光,所過之處光芒不散,拖曳出一條銀色冰河。
眨眼間兩劍交鋒,冰河一分為二。
斷開的兩道冰河中跳出一道冷芒,擦著孫巨的劍柄落下。
“好險!”
“可惜,只差一點點……”
場中不乏斗劍高手,通過一招就看出來了兩人的優劣,孫巨的劍法更快,丁壽昌的劍法更重變化。
這場勝負的關鍵就是,誰可以抓住對手的劍。
丁壽昌揮出元氣,隔空灌入劍柄,一瞬間寒芒急抖。
“咻、咻!”
劍嘯聲中,水面上一道道銀色竹影拔地而起。
孫巨運劍斬斷銀竹。
可是一根折斷,兩根又拔地而起,呼吸間水面上長出一叢稀疏竹林。
孫巨眉頭鎖緊,停劍不動。
丁壽昌等了兩息,抬手示意。
“請!”
孫巨仍然不動。
又是兩息后,水面上的竹影光芒陸續黯淡,孫巨張口吐出一股元氣氣箭,灌入劍柄,長劍瞬間消失在原地。
一道席卷著雷電的長劍殺入竹林,所過之后,竹影紛紛潰散,直襲最亮的一根銀竹。
這時,一道水波蕩開。
倒映在水面上的竹林同時粉碎,斑駁斷竹中一抹亮光竄起,攔腰刺中雷電長劍。
“叮!”
一截尺許長的斷劍橫飛出去,墜入水中,濺起幾點水花。
“勝負已分!”
“天齊,恭喜了!可惜你沒有要彩頭?!?
“不愧是雙極嶺弟子……”
恭喜聲中,夾雜著一些小聲低語,有人私下重提孫巨和丁壽昌的恩怨。
孫巨聽了幾句,心中越發羞惱。
“丁壽昌!”
丁壽昌看過去。
孫巨握著斷劍,一字一頓道:“你休想損我道心!若有下次,我還會攔路!”
丁壽昌瞇了下眼,笑著搖了搖頭。
“你沒機會了?!?
經此一試丁壽昌已經明白,孫巨完全不是對手,他有很多辦法應對雷電,用元氣阻擋,或者用淬金煙攔下,而孫巨根本看不到他的劍。
朱宣笑著走到中間,分開兩人的視線,大聲道:“擂主易位!天齊,該你守擂了?!?
“好?!?
一場法會,千般人心,有人湊熱鬧,有人借機賭斗,有人一心斗劍。
丁壽昌同樣另有心思。
借著斗劍的機會,他挨個觀察對手,可是一場場下來,守完一輪擂也沒有找到可疑的對象。
朱宣嘆了口氣,故作心疼地取出一張符箓,遞過道:“天齊,又輸在你手里了?!?
“這是什么?”
“守擂成功的彩頭‘天獸獅子符’,我們朱家的招牌符箓?!?
丁壽昌接過彩頭,趁機打聽道:“你知道留仙鎮附近是哪個家族嗎,我領取的懸賞在那里,想借個方便?!?
“哎!”
朱宣轉過身朝眾人大喊道:“留仙鎮是誰家的地盤?”
一嗓子下去,所有人都知道丁壽昌要去留仙鎮。
丁壽昌心中暗喜。
這正是寒巢的安排,把消息放出去,然后去“自投羅網”,看看背后藏著什么手段。
“好像是蕩燕山宋家?!?
“就是宋家,千尺山上有一個剛入門的小師弟就是宋家子弟?!?
“五峰嶺也有一位宋家出來的師兄?!?
……
八月麥生。
麥生是表,內是天得以清,地得以寧,神得以靈,所以谷才得以盈。
一片麥田附近,丁壽昌翻身下馬。
田地里有人在收割莊稼,本該豐收的日子,可是莊稼人的臉上沒有絲毫喜色。
他俯下身子,拽下一個麥穗。
小拇指長的麥穗,分量很輕,用手揉碎后掉出十幾粒干癟麥粒,大小不如正常麥粒的一半。
“谷不盈,地不寧,災劫要來了……不對,應該已經來了?!?
留仙鎮一戶殷實人家,正房是十分氣派的三間大瓦房,房內桌椅門柜等也十分光鮮。
房屋主人有些局促地站在門口,急聲說道:“仙人,肯定是因為那群蛾子,麥子抽穗那些天,地里烏壓壓的全是蛾子……”
“什么蛾?”
丁壽昌坐在椅子上,似乎他才是這里的主人。
“不知道啥蛾子,村里的老人也沒見過,老巢就在黑豬林,老大一片林子,全被蛾子占了?!?
“帶我去看看?!?
黑豬林在鎮子外,路是平坦的好路,可是路面卻長了一層雜草。
路邊有幾戶人家,門上沾滿一層厚厚灰塵,其中一戶人家的院門敞開,院內也長滿了雜草。
丁壽昌掃過兩眼,眉頭微皺。
在宗門領的懸賞是蟲災,清除一窩危害稻田的蟲子,沒有提及有人遇害。
“這幾戶人家呢?”
“哎,還不是蛾子鬧得,蛾子身上掉灰粉,沾到身上特別癢,越抓越癢。這邊經常刮風,根本不能住人?!?
遠處出現一大片樹林,還沒有靠近,丁壽昌便聞到了一股騷臭味。
帶路的男人停下腳步。
“仙人,前面就是黑豬林?!?
丁壽昌點了點頭。
“你回去吧?!?
獨自走到林外,他對著林子看了片刻,瞳孔微縮,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用力丟過去。
石頭撞入樹冠,砸出一片“灰云”,一大群灰色蛾子受驚飛起,留下一根根光禿禿的樹枝。
“嘶!”
看著一根根數人合抱的灰色樹木,丁壽昌倒吸一口涼氣。
這么多蛾子,數目不下百萬,單憑手中的繞指劍,恐怕殺到明年也殺不完。
……
“呼!”
林外,丁壽昌輕吐一口氣,身上的淬金煙緩緩散開,從頭至腳,護住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膚、每一個孔竅。
整個人仿佛變成了一尊金屬鍛打的鐵人。
祭出繞指劍,他舍身沖入林中,一腳跺在樹干上,大片灰蛾騰空飛起。
劍光陡現。
雪亮劍光好似一張大網,把灰蛾罩入網下,下一瞬殘翅、碎蛾如雨點般墜落。
汁水四濺,灰粉彌漫。
人影不管不顧,繼續沖向下一刻大樹。
幸存的灰蛾似乎忘了剛才的危險,在半空騰飛片刻,再次落回樹上,趴在原地一動不動。
……
幾日殺戮,樹林中的灰蛾看起來毫無變化。
又是半日殺戮后,丁壽昌走出樹林,抖落淬金煙上面的汁水、粉塵等,返回村莊歇息。
“天齊師兄!”
耳邊聽到一聲呼喊。
丁壽昌心頭一跳,殺戮半日積攢的疲憊瞬間褪去,立即朝前方看去。
“天齊師兄!”
一個眉毛粗黑的年輕人揚起手臂,一邊揮舞,一邊帶著一男兩女走向丁壽昌。
丁壽昌招手回應,同時暗暗運起元氣。
為首的年輕人叫寶林,不久前在映月天池見過,當時寶林沒有斗劍,也沒有主動搭話,兩人只是互相點了點頭。
寶林走到丁壽昌面前,笑著道:“天齊師兄,你果然還在!”
“你怎么來了?”
丁壽昌臉上堆起笑容,略帶戒備地看向寶林帶來的三個人。
寶林神色親切,看起來和丁壽昌關系很熟。
“我路過此地,想起來師兄好像說過要在留仙鎮歷練,過來看師兄需不需要幫忙?!?
隨即介紹旁邊同伴。
“師兄,這是我在路上認識的道友,吳雄師兄、花陰師姐、蘇心珠蘇師妹。”
三人各自見禮。
丁壽昌挨個看了一眼,拱手道:“谷神宗天齊,見過諸位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