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鶴反問道，“我正想問你呢？為何在這里？方才我便見你在這小巷中……鬼鬼祟祟的。”

薛鶴也想斟酌著用詞，可剛才柳慕的行徑讓他實在想不出別的詞可以代替鬼鬼祟祟。

薛鶴與自己交談時，從不自稱本王，柳慕知道，他這是想與自己拉進關系，讓自己忽略二人之間身份的差距。只是她不知道，秦王殿下想與她拉進關系為的是什么？柳婉宜嗎？

是了，不是柳婉宜又是誰？那日在家中，秦王殿下看向柳婉宜的那個眼神讓她一直難忘。

想到這，她便不欲再與薛鶴糾纏，“秦王殿下可還有事，若無事，我便先離開了。”

陡然間她胳膊被拉住，薛鶴手心的溫度滾燙，竟透過她所穿的衣衫，燙到她皮膚之上。

她心顫了顫，隨后極快的將薛鶴的胳膊甩開，抬起頭，眼睛因為憤怒而晶亮至極，“秦王殿下，你逾矩了。”

薛鶴卻不肯放她離開，攔在她身前，不解道，“柳慕，這些時日你為何要躲我？”

“我沒有。”

“那日你受重傷從我府上離開，我本就不放心，事后數次想去府上探望，你總不在。”

“柳慕性子野，不喜在府上待著。”

薛鶴臉上陡然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原本我也這樣認為，可你知道今日我發現什么好玩的了嗎？我今日去貴府拜訪，得你爹娘好一番招待，待說明來意時，府上丫鬟卻說他們二姑娘不在府中，我想著，今日一定要見到你，便在門前等候，等來的不是你歸家，而是出門。”薛鶴看了一眼不遠處柳歸的府邸，“你躲我，我尚且能理解，可你為何要跑來監視柳歸大人府邸。”

柳慕徹底怒了，一把將他的胳膊甩開，一只手肘抵著脖子，將他壓在了墻壁上，聲音陰寒道，“你跟蹤我？”

薛鶴大方承認，“是，我想見你，可卻總見不到你。”

“你為何要見我？我又憑什么讓你見？憑我時常出現在你的夢中嗎？你猜你的這番說詞我根本不信。憑著秦王殿下的身份，想接近什么人何需利用我？”

“是真的，自我記事起你便時常出現在我的夢中。”薛鶴連忙解釋，隨后目光中又露著一絲不解，“我只想見你罷了，又何時利用你去見他人？你口中那個他人到底是誰？你可是對我有了天大的誤解？”

柳慕不想再聽他辯解，亦不想給他所謂的解釋，單是與他面對面站著，就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若是不經意間撞上他溫潤的眼睛，她心臟就會不自覺的抽痛，她不喜這種失控的感覺，便干脆選擇逃避，她胳膊用了些力道，饒是薛鶴從小練習武藝，身子強健，此刻也被她勒的無法呼吸，柳慕深呼吸一口氣，一字一句道，“秦王殿下，我柳慕與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日后我們若再見，便當不認識，你若再糾纏我，我定讓你好看。”

空寂的巷子里突然又傳來一人的腳步聲，柳慕與薛鶴一同循著聲音看過去。

江臨綽穿著一身青衣，頭戴玉簪，身姿飄逸，面無表情的走到柳慕身旁，伸出玉手，將柳慕箍住薛鶴的那條胳膊拿下來。

看見江臨綽的到來，柳慕與薛鶴一時都有些懵，柳慕眼中閃過一絲不解，“你又怎在此？”

江臨綽淡淡道，“恰巧路過，正好看了一出好戲。”

柳慕是特意選的監視地點，隱秘至極，要說江臨綽是恰巧路過，她真不信。

江臨綽也不信。昨個他思慮了大半宿，今個卻早早起來，不過是想見一見柳慕罷了，見她做甚？他也不甚清楚，但他就是將見她這件事付諸了行動。

大清早他便看見了秦王殿下的馬車停留在了柳府，府上貴客迎門，他自然只能在門外等候，但他也未離開柳府左右，只等秦王殿下離開，再進去拜訪，這一等，便等到了這出好戲。

江臨綽將柳慕的胳膊拿開后，在薛鶴沒有防備之時，猛然一拳揮到了薛鶴的鼻梁之上，這一拳用盡了全力，潺潺鮮血瞬間便從鼻孔里涌了出來。

柳慕有些錯愕，一時竟反應不過來……江臨綽為何要打秦王殿下。

江臨綽淡淡威脅道，“日后你若再敢糾纏柳慕，無論你是不是天潢貴胄，定要你付出代價。”

這一慕險些讓柳慕看呆。江臨綽為何要突然打秦王殿下……好像……好像是為了讓秦王殿下不在糾纏自己。

這個認知讓柳慕更加錯愕了，他們二人之間應該沒到這個地步吧。

沒有吧？

換而言之……江臨綽這個淡漠的性子，不應該為任何人做事沖動的。

待兩人扭打至一團，柳慕才徹底從混亂的思緒中走出來，攔在二人中間，“別打了。”

薛鶴平白挨了一拳，此刻已然氣急敗壞，自然不會善罷甘休，“一介平民，果真有膽識，本王倒想看看你是如何要本王好看的。”

江臨綽冷笑一聲，“一介白身又如何，只要不缺魚死網破的勇氣，就算你地位高貴，也在我這討不到什么便宜。”

兩人又要扭打成一團，柳慕在中間將二人隔空，“別打了。她趁江臨綽不備，一個健步上前，包裹住他的拳頭，生怕他再沖動行事，眼神中也帶了一絲威脅，小聲道，“你真不要命了？就算你真不要命，也為你舅舅和表兄想想，眼前之人到底惹的起嗎？”

江臨綽垂眸，視線落在她緊緊包裹住自己的手上。

察覺到江臨綽的視線，柳慕手心一燙，連忙將手抽了回來。

隨后又轉過身子，正對著薛鶴站著，“秦王殿下，江臨綽方才打你之事，我替他向你道歉，也愿替他承擔你的報復，你若有氣，盡管往我身上撒好了。”

柳慕這么一說，薛鶴更加氣了，“你是你，他是他……你為何要替他承擔罪責。”

柳慕看了江臨綽一眼，牽起他的手，一字一句道，“因為我們二人很快便要結為夫妻，夫妻本是一體。”

薛鶴目光中露出一抹錯愕，“不可能。”

柳慕淡淡解釋，“秦王本領通天，若不信盡管去查。”

薛鶴抬手抹去自己鼻子下的血跡，苦笑一聲，“柳慕……你……罷了，已經沒什么好說的了。”他轉身離開，走幾步后，卻突然又轉過身來，無聲的望著柳慕，見柳慕始終背對著他站著，心瞬間沉入谷底，卻也沒有留戀的轉身離開。

聽到薛鶴的腳步聲走遠，柳慕強撐著的偽裝徹底卸下。

江臨綽常道自己不懂情，可這一刻，江臨綽卻敏銳的覺得柳慕對薛鶴的感情不一般，這個認知讓他的心竟抽痛了起來。

柳慕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臉，“方才對不住，情急之下亂說了我們二人之間的關系。”

江臨綽面容依舊是淡淡的，讓人看不出他內心的思緒，“倒也不是亂說，明個我舅父便會去府上下聘，我們成為夫妻是早晚的事。”

這下輪到柳慕錯愕了，她沒想到爹娘的動作這么快。

就這么急將她嫁出去嗎？

就這么討厭她？

柳慕抬眸，望向江臨綽，露出一抹笑，“我知你不喜歡我，與我成婚是委屈了你。你放心，待我辦完一件事，便離開京城，各地游蕩，絕不牽累于你。”

江臨綽的心原本就隱隱泛痛，聽到柳慕這樣說，心臟更是像被人用手狠狠擠壓過一樣。

“你準備去哪？”

“還沒想好。”要去哪柳慕不知道，她只想明白了一件事，她要拋下在京城的一切，從此天高海闊，離開京城后，離開柳婉宜，她不知道自己要遭受怎樣的反噬，但無論結果怎樣，她都受著。

她繼續道，“在這里，我雖有家，卻似無家，我心如浮萍，四處飄蕩，我希望能找到一個地方，一定能讓我安定的地方，即使只有我一人獨自生活，也有家的感覺。”

說完之后，要讓江臨綽放心似的，她又自顧自的加了一句，“放心，我柳慕絕不會成為你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