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時候的他也一樣,站在飯桌旁,看著從廚房熱好飯菜的媽媽,接過盤子盛飯。
這個女人打扮的精致,剛下班回來,臉上的妝還沒卸,一對大耳環掛在耳垂,一股風塵味,應該是客戶送的。穿著碎花長裙,發箍攬上額前的碎發,額頭飽滿,露出整個五官,顯得洋氣,高挺的鼻梁骨加上畫了眼線的大雙眼皮,倒顯得眼神有些犀利。
不過在交際桌上倒是游刃有余,只有不認識的和熟識的,娘家人平時也肯關照著。和街坊關系也不錯,附近人都叫她聲袁姐。
只是在家不是這幅模樣。這頓飯沒有只言片語,兩人只是匆匆填飽了肚子,袁曉靜出了門,葉穌收拾了碗筷便去房間寫作業。
那個酒鬼父親還沒回來。
指針走字的聲音格外大,葉穌看了眼鬧表,寫字的手也跟著滴答聲攥緊。
也許不一定回來呢,葉穌想。
可是一連著好幾天都不見葉慶豐的人影,是不是出事了,葉穌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空蕩蕩的房子里一點人味沒有。
這天葉穌照常寫完作業收拾著去床上休息。
第二天天不亮就傳來噩耗——葉慶豐死了。
說是淹死的,尸體在河邊,被發現的時候下半身子還光著。這幾天連著下大雨,那河流的急,腦袋上坑坑洼洼好幾處致命傷,全是撞在河道邊上撞出來的,面色歘白,血已經流無可流,具體死亡原因還在等化驗結果。
葉穌趕到現場的時候烏泱泱一群人圍著,議論紛紛。
“誒誒,葉家那孩子來了。別說了?!眲⒋鬆敳逯鴤€兜撞撞旁邊的周嬸。
葉穌擠進人堆里,被幾個警察攔下來問身份。被帶走時他還回頭看了好幾眼。
地上的葉慶豐仰面躺著,衣衫不整,嘴還張著,保持著求生時的驚恐狀態。尸體被泡的有些浮腫,面色發青,眼圈和牙齒發黑。下半身被衣服蓋著。
在警局坐著的還有一位目擊證人,約摸五十來歲。看見葉穌的時候還仔細打量了好幾遍,眼神從臉游到腳,最后才在警察的問話聲中扯回來視線。走的時候還說了句:“你和你爸長得一點兒也不像啊?!?
葉穌只幽幽的看了他一眼,那語氣讓他惡心,輕佻又浮夸,蹩著一口說不利落的普通話。還有進門打量時的視線。
天氣轉涼,從嘴里哈出的熱氣灑到手上化成水凝成冰,更是捂不熱乎。
葉慶豐死之后,袁曉靜就更是三五天不著家,忙得很,忙什么葉穌心里也有數,街坊鄰居也大約明白。都覺得葉穌家頂梁柱沒了怪可憐,只是沒人點明,也沒人說破。
中途袁曉靜的同事蔣珊珊來過葉穌家,送了點菜,和葉穌說了幾句話。
“過兩天你叔叔要過來接你走,你這幾天收拾收拾東西吧?!比缓笥质顷P門聲。
冗長的沉靜,墻上的掛鐘已經不走了,發不出夜晚惱人的滴答聲。也沒了用處,成了裝飾。葉穌之前還搗鼓了好一陣,最后才確定它是真的壞了。
家里被收拾的一塵不染,瓷磚地擦的锃亮,一些不值錢的首飾散在梳妝臺上,葉穌都裝進盒子里收起來。那盒子最底下還藏著幾顆鵝卵石,葉穌閑來無事的時候就拿在手里把玩著看,盤的時間長了也油光水滑的。
灶臺上的飯菜熱了一遍端到桌上。再拿幾件應季的衣服。沒有多的東西,就這些了,葉穌把它們打包放在玄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