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的芳菲早被暑意的炙熱烤焦,傾落在泥土里,被一場場雨澆透、砸碎,只剩下那若隱若現的香氣,暫時還未消失殆盡。
“明明說這個時候有杜鵑花,這不是詐騙么?”
“別說什么杜鵑了,可是你看這連一朵花都沒有,簡直是是白來一趟!”
“大夏天的,山也光禿禿的……挺老遠來這一趟,真的是浪費時間。”
看那里,青山依舊在。
藍天下,青山依舊在。
司卿歡坐在那里,看著青山,看著山里的形形色色的一切。
一些人的目光里,看山不只是看山——一半看的是山水的意境,另一半人看的卻是山之外的物件。
“走吧走吧,這竹子哪里看不到?”司卿歡的畫卷后又有人駐足,于是同行的人張口催促,“走了走了,明天還要去婺源篁嶺,比這里有名多了。”
網紅的景點當然有自己的歷史的沉淀,一處青山擁有的,卻不只是歷史,還有時光,還有自然,還有一切一切不止于所謂“打卡點”的存在。
“其實竹子也挺好看的,北方哪有這么又高又長的竹子,茂密成這樣,綠英英的,其實也挺招人喜歡的。”
“我們專門來就是看杜鵑的,他們宣傳的杜鵑花海,什么百年杜鵑,千年杜鵑的,一朵沒看見,這不是虛假宣傳是什么?”張口雖然談不上怒不可遏,作為游客,廣告上的東西沒看見,失落和不滿也是必然的。
“既來之則安之,何必這么大火氣。”
“這么熱的天,你沒脾氣!”
憑空摻合進去的人并沒有在意這份陰陽怪氣,聳了聳肩,三兩步就奔著更高的山上去了。
司卿歡依舊沉浸在自己的畫中,過游人的話一字不差的落到她耳朵里,并沒有像她原本以為的那樣勾起萬千的思緒。
只有面前的畫,只有眼前的山,只有雨過凝晶,風來不折腰的竹。
“真好,年輕人有時間真好。”
短暫的一句贊美,司卿歡沒有放在心上。因為自己的畫贊不透面前的翠竹。
“小姑娘,我和你說,你這個畫顏色實在是太素雅了,別人看過來哪里會注意到呢?你也應該去直播直播。”
司卿歡知道自己如果不回應一下,這人恐怕停不下對自己畫作的評價,側頭微笑過,又轉過頭來看著眼前的畫,畫上的竹寧靜無聲。
默默的再司卿歡心中念著:高高低低,虛虛實實,不用聽他人分說。
于是司卿歡只是挑好顏色,在顏料盤上輕輕暈開,將筆落在紙上,一片、兩片、三片……“個”字、“介”字的竹葉攢三聚五的排列在紙上。
紙上或密或空的布好了司卿歡眼中的竹,堅挺挺的,站起身來,遙望過去好像已經破畫而出。
并非是畫得有多么傳神,只是竹端不在畫內,竹根已經破土綿延——就像是司卿歡對于畫和這片土地的情。
“還好。”
“怎么說還好,很好。”
司卿歡不用猜,就知道來人正是徐慶廉:“又上山了?”
“嗯……如果我想要一副畫在燈罩上的竹子可以么?到時候給你付錢。”
“畫畫只是我的興趣,拿這個掙錢,挺辛苦的。”司卿歡的拒絕半點沒有猶豫,“出來玩本身就是來散心的,我可不想自尋煩惱。”
徐慶廉顯然也沒想象到前者的拒絕竟然這般果決,愣在原地看著紙上的畫,又將目光掃到司卿歡身上,半晌吐出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