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歡你的畫,沒有那么多畫展里看見的刻板的感覺。”程舒清的話甚是誠懇。
再來一次,司卿歡并不拒絕“匠氣”,人生中能夠匠氣的活著,按部就班的活好,也是件很偉大的事情:“匠氣么?其實有時候能畫的匠氣也是筆法很不錯的展現,只是沒有意境……我也不是很喜歡。”
“其實我覺得你喜歡的可能不是匠氣,而是那些畫里面為了追求所謂的‘主題’,創作出來的東西總好像失去了什么。”
司卿歡是了解文藝行業的,很多時候只去創作自己感興趣的,還需要一項副業去養活自己,足夠自己生存下去:“他們其實是為了展覽,有了身份和名譽才能真正的隨意去創作自己喜歡的東西。”
“錢確實能夠解決很多事。”程舒清認同的點了點頭,目光又落在了司卿歡的畫上,“可是人對錢的追求總應該有個限度。”
“你現在這樣講,以后呢?”
“以后?”
“是呢,以后呢?”自打知道面前人是基層的工作人員,司卿歡心里就升起了一種別樣的感受。
哪怕明知道職業并不能代表一切。
司卿歡還是把自己的問題拋給了程舒清:“如果說有一天,你身居高位,有很多辦法獲得更多的錢,你覺得你的想法還一定能保持現在的樣子么?”
“一定可以的。”
“我沒有那么偉大的理想,但我想愛國愛民,就相當于是愛自己。”
“人可不是隨時能夠愛自己的。”司卿歡說的話是有道理的,一個人怎么能預料到自己未來“一定”能夠做到什么。
“我十年前也想不到我現在會在這座山上畫畫……你十年前會想到你自己在這里么?”
“一千年前的人又會想到如今的景區成了這個樣子么?”
顯然一切的答案都是否定。
周遭的空氣隨著兩個人的安靜一道靜默下來了——燥熱的天氣讓從平靜里脫離出來的司卿歡一下子出了汗,兩縷漢順著鬢發處的發絲留下來,滴到衣服上。
“只能說,我不希望自己成為見利忘義的人。”司卿歡說的有道理,程舒清憋了半晌,說出這么句話來,“至于其他事,我自己也不敢斷言。”
司卿歡的畫畫完了,還沒把自己的目光投到程舒清身上,后者就已經點著頭稱贊。
“其實我覺得,你自己畫里面的生命力并沒有在日常生活里展現開。”
“不知道為什么……是因為平時的生活讓你不得不收斂鋒芒么?”
天光可以肆意的綻放鋒芒,青山卻需要久久的沉淀下去,二者都可以被來往的人所愛,可后者給人帶來的情緒似乎才更加恒久。
“我不希望違背自己的初心,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被利益腐蝕掉了,失去了為國為民的本心,法律的責任、人民的審判,都是我應該承受的。”
程舒清有自己的堅持,也有自己的覺悟,可多少人也曾對著天地,對著自己的心宣誓過?
到最后,權利掌控了人的心智,當初的誓言都好像是一句句再可笑不過的笑話。
有的人說自己是“被迫”,有的人說自己是“無奈”——可終究是違背了本心,負了家國,負了人民。
再多的悔過,也換不回曾經的自己。
“我不希望我的人生成為笑話。”程舒清如是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