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迷障，惡孽眾生

“我不能再這樣頹廢下去了”

躺在用物料箱搭的床上，回憶著之前搜集的情報。

“小王的宿舍為什么會失火，還偏偏就在我昏睡的時候。”

“這一切都太過巧合了，一定是有什么陰謀。”

“我要怎么辦，難道只能靜觀其變嗎？”

是的，也只能這樣。

“敵人隱藏得太好了，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耐心。”

“好獵人都有足夠的耐心，也許，我還應(yīng)該更能忍耐一些。相比起沒頭沒腦的橫沖直撞去打草驚蛇。”

“不如安心等待讓對手失去耐心從而露出馬腳。”

時間過去了一周，“我的狀態(tài)好了很多，已經(jīng)可以正常工作了。”

宿舍已經(jīng)重新收拾干凈，徒弟也搬到了新的宿舍。

徒弟的新宿舍和我的宿舍在同一層，火災(zāi)來的太突然，徒弟的東西基本上都完蛋了，昨天他搬到新宿舍后，我?guī)еベI了新的日用品，還有被褥衣服啥的。

但不知道為什么，徒弟好像對我很排斥，似乎是覺得我要做什么傷害他的事一樣。我給他買的東西他都沒動，在他以為我沒注意到的時候，他又偷偷溜出去重新買了一套。

看到他提著大包小包從小道繞墻角回宿舍的樣子，我莫名有種給自己一巴掌的沖動，我不知道我究竟做錯了什么讓徒弟變成這樣，但一定有那群人的暗中影響。

我一定要找出真相！

…

午后，小王又沒來上班。

主管問我怎么回事。

我并不清楚，但我覺得小王是在躲著我。

午后，車間終于安靜，應(yīng)該在兩個小時前下工的，但客戶催得緊，只能硬著頭皮搶時間了，好在機器還是嬌貴的，工作到一定時長就要保養(yǎng)，車間主任只好讓工人們先撤了。

…

工廠大院。

…

有人躲在樹蔭下，呆呆站著，雙眼無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總是渴望發(fā)生一些不得了的事，好讓我無處安放的拯救欲得以發(fā)泄，可每當(dāng)事情發(fā)生后，需要我去做些什么的時候，我卻發(fā)現(xiàn)我總是瞻前顧后錯過機會，然后躲在遠(yuǎn)處看著無法挽回的結(jié)果推脫著說自己無能為力。”

“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像是個偷窺狂.癮君子一樣鉆進(jìn)別人夢里，去找那些背后的真相，正因如此，我才會感到痛苦，而痛苦讓人變得瘋狂，我的瘋狂究竟要持續(xù)多久呢？誰能告訴我？我又該向誰訴說。”在撥通小王的電話前，我的內(nèi)心是十分復(fù)雜的，我感覺又有點別扭，可是我又找不出原因，也許是妄想癥…

又嚴(yán)重了吧。

上次夏大夫的診斷結(jié)果就不是很可觀，那時候我就在想，拯救他人對我而言，并不會讓我的生活變得光明，并非是正義需要我去執(zhí)行而是我需要執(zhí)行正義。

不過我已無心多做其他，只求徒弟能接我的電話。

我在等待，我在期盼，我希望小王能摒棄過往的不愉快與我訴說，我也渴求他的訴說，好讓我明白，以還他清白。

兩次掛斷，但第三次時，電話得以撥通。

我有些激動，但情緒并沒有外露，看似克制，實則可能是瘋的更加徹底。

我時常有種錯覺，只要我有意愿，我就能打破現(xiàn)有的形體，轉(zhuǎn)變成另一種存在，可我害怕，我恐懼。我害怕那是我臆想出來的，我害怕我會做出讓我后悔終生的事。

我不能接受那樣的結(jié)果，我應(yīng)該是助人為樂的社會青年，而不是濫用超能力的瘋子。

電話雖然接通，但小王并沒有率先開口。

我想要問問他的情況，可話到嘴邊卻始終開不了口。

我感覺我的舌根有股苦味，就像是吃了口摻了碎玻璃的沙子，讓我如鯁在喉。

“我該怎么辦呢？”

糾結(jié)在沉默中扭曲，如天空被烏云籠罩后，分不清樹蔭與陽光的邊界。

“有事嗎？師父？”電話那頭傳來了聲音，只是說話的語氣讓我有種陌生感。

徒弟：“咱爺倆……”

“上次是我不好，我不該耍小孩子脾氣。”

徒弟說的話雖然很像是服軟，但聽在我耳里卻有種赤身裸體的人在野外遇到棕熊后，想盡辦法求生的絕望感。

“別說傻話，小彭，別把老娘們兒背后嚼舌根的爛嗑當(dāng)回事兒，這不還有師父嗎，別往心里去，你害怕我知道，我這不給你撐著呢嘛，你說你這孩子也是的，老大不小了也，手藝也學(xué)的有模有樣，就是太愛玩了。”

“這可不是師父我說你，我知道你一直沒因為玩耽誤工作，可那群老娘們兒不懂啊！你成天偷偷摸摸搗鼓這搗鼓那，那群老娘們兒看著眼紅啊！她們的人生是灰暗的，被束縛的，她們看不慣像你這樣的年輕人有自由啊！”

“他們嫉妒！”

“好了，師父，不要說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你的好只是對你而言的好。你太自以為是了！你那點小心思是救不了所有人的，我知道，師父，我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師父。”

“你不要為了你那所謂的正義感為我出頭了，她們說什么我真的在乎嗎？”

“在乎被那群人背后說閑話的是我嗎？你到底有沒有認(rèn)真想過，你是想為我出頭還是你自己的道德感逼著你把所有的看似需要幫助的事都用一套牽強附會的理由攔到你身上？然后裝成救世主一樣用盡辦法去行使你可笑的英雄本色？”

“我累了，師傅，你總是想成為你理想中完美之人，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品嘗世間疾苦。”

“你想要的太多了！”

“師父啊！”

小王語言愈發(fā)激烈，他心里有股悶氣，是對自己，也是對師傅，更是對背后傳他閑話的人，還有那個把他帶到工廠的親戚，還有不成氣自己。

他的話里有埋怨，有故作鎮(zhèn)定，還有很多表達(dá)不清的情緒，但我知道，他很委屈，一個二十郎當(dāng)?shù)男』镒樱砰L大還沒做好準(zhǔn)備迎接人生的孩子。

可她們究竟說了什么，為何我闖進(jìn)她們的夢里也沒找到只言片語。

我不知道這是誰的原因，但我應(yīng)該給予小王足夠耐心與安慰。

“你應(yīng)該大哭一場，你應(yīng)該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大鬧一場。”

“小彭啊！為什么總想著自己一個人扛著呢？”

“師父每天像是個神經(jīng)病一樣到處維護(hù)那點體面難道是我喜歡嗎？”

“以前你沒跟著我學(xué)手藝的時候我并不需要維護(hù)什么，也沒什么值得我在乎的。”

“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

不！沒什么不一樣。”話到這里，小王打斷了我，他情緒激動，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他想要大叫，但不知道怎么，忍住了。

我本來還想勸解幾句，可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是沒辦法繼續(xù)下去了。

我覺得這次可能也就說到這了，但電話那頭，小王好像不知怎么情緒又跌落到比較平穩(wěn)的狀態(tài)。

在幾個深呼吸后，小王再次開口了。

“師父，你不懂，你沒談過戀愛，你也沒有喜歡的人，你不知道愛是什么。”

話題突然朝著意料之外的方向發(fā)展，不過看過之前的記憶，能說到這兒，其實也在情理之中。

我不知道要怎么接話，小王也沒給我接話的機會。

他停頓了下。

似乎是在組織語言。

沒有多余的廢話。

徒弟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拔覜]有失戀，從一開始就是我單相思，從未擁有，又何談失去呢？我知道我與她的交流不夠，從我們相識到現(xiàn)在也僅僅過去了三個月，我們不夠了解對方。”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她會和那個盲流子在一起，為什么，師父，為什么啊？”

“她不喜歡我你可以直接拒絕我，她為什么要用這種方法羞辱我，為什么！”

徒弟的話語中充滿憤怒與迷茫，有種全世界都拋棄了他的怨恨，我能感受到那是一種怎樣的痛苦，但我并不能理解。

我感受到不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渴求，我不知道應(yīng)當(dāng)以怎樣的心態(tài)去面對另一個人在情感上的托付，所以在所有與我相識的人眼里，我是個孤僻、執(zhí)拗，總是一副死氣沉沉模樣的怪胎，我的領(lǐng)導(dǎo)也因為這一點對我充滿歧視，雖然他平時沒有表現(xiàn)出來，但我能感受得到他對我刻意維持的體面其實是一種恐懼與厭惡的表現(xiàn)。

現(xiàn)在…

徒弟…

我想勸導(dǎo)一下，可我張不開嘴。

我完全不知道用怎樣的話術(shù)去應(yīng)對這種狀況。

我很想立馬掛斷電話，可對小王的責(zé)任，我又不能就這樣草率結(jié)束通話。

我只能忍著內(nèi)心的不安扮演一個傾聽者。

直到很久之后，手機已經(jīng)發(fā)燙了，小王終于在不停的發(fā)泄中恢復(fù)了也許清醒，他感覺自己有些話多了，他本來是不想接這個電話的，他并不想讓他的師傅參與進(jìn)他的麻煩中，可當(dāng)師傅打來電話時，在手機鈴聲響起后，他就有種莫名的心悸，好像有個聲音在他耳邊輕聲呢喃，，“接電話吧，接電話吧，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那聲音接連不斷，只要與師傅靠近或者發(fā)生與師傅相關(guān)的事時，就會像索命的惡鬼一樣纏上他。

他受夠了。

原本的沮喪在那種如真似碎語中變成了無名的仇恨。

小王的怒火被其點燃，所以他接通了電話，就像是被魔鬼誘惑了一樣，將壓抑的不滿通通咆哮了出來。

但若是僅僅如此，那事情也不會發(fā)展到這一步。

小王的情緒又崩潰了，這次我們又停頓了很久。

我知道現(xiàn)在還不是開口的時機，我已經(jīng)放棄打探消息的想法了。現(xiàn)在，只要小王能穩(wěn)住情緒，不要我為什么雜七雜八不好的想法我就心滿意足了。

只不過，過了幾個呼吸的時間后，電話被掛斷了。

是小王掛斷的。

不過還不等我打回去。

小王又給我打了過來。

這次小王的情緒明顯好了很多，從他平緩的語氣就能知道。

“前段時間…我跑去網(wǎng)吧包夜。”

“是和三號線的虎哥一起去的，我那天心情不太好，本來是不想去的，但虎哥太熱情，說所有消費都他請，我拉不下臉，就答應(yīng)一起去了。

“工廠里其實都知道我的小愛好，只不過他們都把我當(dāng)成小孩一樣，覺得我玩那些東西是沒出息的。但虎哥不一樣，他和我有著差不多的愛好，平時也只有他會關(guān)心我做的那些玩具。”

“所以他拉著我去包夜，我心情再不好，也要打起精神陪他。”

“那天我們在網(wǎng)吧聊了很久，我一直情緒不高，都是虎哥在說，我只是嗯哼嗯哼的搭腔。”

“直道他說他最近被人擺了一道…”

“是…小秋干的。”

“虎哥被仙人跳黑了一招，具體什么情況虎哥也沒往下聊。”

“他只說聽說我談對象了。”

“然后跟我說了一些莫名奇妙的話，然后就專心打游戲，不再理我了。”

直到第二天我們回廠，在半路上，虎哥邀請我加了個群，他說這是個吵架群，心情不好就到群里去發(fā)泄一下，沒人會舉報你的，群也不會被舉報。”

“所以我就加了，本來礙于面子我是不想真的進(jìn)群去嘴臭的，可有個人總是@我，我有點嫌煩，想著不行就退群吧。”

話到這里，小王又一次停頓下來，我覺他是想到了些難以啟齒的事所以需要一點心里建設(shè)，來組織語言。

可這個事情的發(fā)展，也太業(yè)余了吧。

“我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