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兩日，柳家的下人就把收集到的消息匯報上來了。

“三小姐。”

下人立在屏風前匯報著白顏的情況，柳晚英邊聽，邊執筆在宣紙上寫著什么。

“小姐，那我們該怎么辦？如今這個白姑娘聲名大噪，不僅來知味觀看病的人少了，來知味觀抓藥的人也少了。若是任由她在外打起自己的旗號，知味觀這樣下去，就要關門了。”

柳晚英停筆，吹了吹宣紙上未干的墨，“單郊，父親下朝了嗎？”

“半刻鐘前，前門通報說老爺已經出宮了，現在，老爺應該在更衣。”

“好，你去幫我跟父親通報一聲，一會兒我想過去跟父親一起用早膳。”

“是，小姐。”

得到柳學堯的首肯后，柳晚英稍作收拾就帶著丫鬟到正廳去。

拐過兩條回廊，隔著一堵花墻，柳晚英看到柳學堯身邊還坐著夫人和她兩個哥哥。

“父親，母親。晚英來遲了。”

柳晚英向座位上的一一問了禮。

柳夫人點點頭，“還不算晚，坐下吧。信禾，給三小姐擺上碗筷。”吩咐完下人，薛氏又問柳晚英最近如何。

“你去了知味觀管事，忙得很，我院里也少來了。你是知道的，我素日無聊，現在，想找你說話都沒有機會。”

“是女兒疏忽了，好在現在對知味觀也熟悉了，以后晨昏還照常來給母親請安。”

“有空了就到我那兒用飯，平日也要多注意休息，別忙壞了身子。”

“女兒省的。”

二哥柳紹安聽后，陰陽怪氣道：“三妹妹現在可不忙，聽說坊間出現個杏林高手，搶了知味觀的生意已經多日了，不知道妹妹打算怎么辦呢？”

柳晚英見柳學堯沒有出聲制止二哥哥，便心下了然，面上淺笑著：“二哥哥可是飽了？”轉頭又對柳學堯說：“白顏的事，女兒已經有了對策。待飯后，還請和父親在書房商量此事。”

柳學堯拿起筷子，“你有想法就好，先吃飯。老二，吃飽了就不要再坐在這兒了，去看看你姨娘吧。”

柳紹安看看自己還沒動過的筷子，咬了咬牙，“是，兒子先退下了。”

大哥柳紹明對上柳晚英的目光，友好地笑笑。

“還有。”

柳晚英剛拿起筷子，聽見柳學堯又要求道：“有空也到你姨娘那兒去坐坐，她最近身子不好，你多去照顧著。”

柳晚英拿筷子的手一僵，勉強扯出笑回道：“女兒知道了。”

飯后，兩人來到了書房，柳晚英把最近知味觀的情況，和收集到的關于白顏的消息簡要說給柳學堯聽。

“女兒的想法是，先去跟白顏接觸，把人拉攏過來，那么她現在的名聲也能為知味觀所用。女兒打聽到，白顏有一張藥方，很是神秘。女兒覺得其中必有蹊蹺。先搞清楚那藥方到底是什么東西，如果拉攏不成……”

柳學堯看著紙上的字，“晚英，知味觀的掌事是你求我求了多次我才許你的。我希望你不要辜負我對你的期待。如果你不能處理好白顏，那就早早回到房里準備你的嫁妝。”

柳晚英攥緊了掩在袖中的手，“女兒知道。女兒感謝父親給的機會，一定不會把事情搞砸，不會辜負父親的期待的。”

從書房出來，丫鬟蘭芝問：“小姐，我們回知味觀嗎？”

柳晚英冷著一張臉，“去天霽院，父親要我去看看姨娘。”

蘭芝小心跟在柳晚英的后面，“小姐去了不要把梅姨娘的話往心里聽，也不要跟梅姨娘生氣。氣壞了身體不值當的。何況小姐千辛萬苦才從老爺那兒要來了知味觀的掌事權，要是氣壞了身子，就叫二少爺鉆了空子了。”

“你說的我都明白。”

柳晚英盡力平心靜氣，“我也不想，她是我親娘。可你……”

“蘭芝，你說，天底下怎么會有這樣的娘。”

說話間，主仆兩人拐過庭院的小徑，來到天霽院。

進了院門，丫鬟行禮問好，“三小姐，您來了。奴婢去通報一聲。”

“不用了。梅姨娘吃過飯了嗎？”

“用過了。姨娘說入冬了，要做幾件大氅備著，這下正在廂房里。小姐要過去看看嗎？”

柳晚英本不想跟梅姨娘見面，但想起父親在書房的話，她只能邁步向廂房走去。

“喲，稀客啊。”

梅姨娘正在挑繡在大氅上的花樣，一抬頭，就看見柳晚英站在房門口。

“怎么，不愿進我這屋子？又是你爹叫你來的？你倒是聽你爹的話，就像鄉下人養在門口的那條——狗。”

“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么難聽。”

“嫌我說話難聽？那你別來啊。”

梅姨娘放下花樣子，“我聽說你要了知味觀的掌事做，嘖嘖嘖，沒那個本事就別往自己身上攬活。你一個女子在外面拋頭露面的，能做得多好？要我說，你也別爭，把這掌事的位置讓出去，在你二哥面前博個好，到時候嫁出去，在婆家不如意了，還能多個人給你撐腰。”

柳晚英聽得眉頭突突跳，“我要知味觀的掌事來做，你不知道是為什么？你到底有什么不滿意的？父親對你好，夫人也從未對你做過過分的事，府里上上下下的也沒人苛待你，每天錦衣玉食地過著，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要在我身上發脾氣。”

梅姨娘冷哼一聲：“那你為什么不趕緊收拾著嫁妝去荀家？庶出的女兒到荀家去做嫡少爺的少奶奶，也是抬舉你了。要我看，婊子的女兒，就該進……”

“娘！”

柳晚英氣極，袖中雙手顫顫地抖著。

她氣得全身發抖，如何都平靜不下來。“這種話，我只聽這一次。你以后，再也不要說了。”

柳晚英氣得發抖，連步子都邁不穩，蘭芝心疼地看著自家小姐，攙扶著柳晚英離開了天霽院。

“梅姨娘她……”

蘭芝心疼地落淚，卻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的小姐。

“我原也聽說過的。說我娘進府之前，有個青梅竹馬的情人，兩人恩愛非常。可是后來，父親看上了我娘，于是情人身死異鄉，我娘被要挾，進府為妾。后來，有了我……”

“小姐……”

“我知道，她恨父親，所以連帶著也恨我。”

柳晚英走在后院的小花園里，看著滿地的落葉。

“蘭芝，這就是愛嗎？愛之深，所以恨之切。”

傷春悲秋不適合柳晚英。

盡管她是府上的三小姐，嫡母也從未苛待她，可她不甘心像其他姐妹一樣成為權利的犧牲品，像她娘一樣，和不愛的男人生活在一起，空耗在后院里。

她已經是知味觀的掌事了，她已經邁出了最重要的一步。現在，她只需要要證明她自己，證明她的價值，這樣父親就不會犧牲她了。

“蘭芝，去把我的拜帖給白姑娘送過去，我要跟她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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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顏到了京城就沒閑過一天，每天不是在看病，就是在看病的路上，記錄下來的藥方摞了一沓。

“好累啊……”

白顏躺在床上，仰頭看著床帳長嘆道。

方岳然給她倒了杯水，建議道：“白顏，過于出風頭不是什么好事，我覺得，你應該躲兩天。”

“我沒想出風頭啊。誰知道那個大叔轉頭就把事情傳出去了，誰知道京城里病人竟然有這么多？但是我覺得你說的對，我應該躲兩天。要是再這么忙下去，我就先要累死了。”

“樹大招風，你治了這么多人，不知道搶了多少家醫館的生意。要是被人惦記上了……”

白顏騰的一下從床上坐起，“你是說，那些人會扒了我的皮做狐裘？”

“我可沒這么說，小心點總是好的。還有……”方岳然打開房門，確認不會隔墻有耳后說道：“你不要總是把‘狐貍’掛在嘴邊。萬一被人知道了你的身份你就真的完了。”

白顏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我知道了，謹言慎行，謹言慎行嘛。”

“不過你說，我一個……外鄉人，對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我要躲到哪兒去？”

方岳然出主意道：“這樣，我們讓店里的小二放出風聲，就說你云游去了。然后，你就喬裝扮成別的相貌，這樣就不會有人再找你了。”

“哎，真不愧是天才。我覺得這個法子行，就照你說的辦。”

為了讓這場戲更加真切，方岳然讓白顏天微亮的時候，當著店小二的面，背著包袱出去。然后再喬裝打扮成方岳然的同窗來住店。

白顏對著銅鏡抹抹自己的假胡子，欣賞起現在的樣子，“我扮男裝也英俊得很吶。”

“你可貼好了，別露餡了。”

“可我還要繼續收集藥方怎么辦？”

“你收集了這么多，還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