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東西,當然是多多益善啊,誰知道甄致會不會用到?!?
“你倒是盡心盡力。”
“那當然。我來這兒就是為了這件事。雖然我很討厭甄致那家伙,但是答應過別人的事情就要做到。這還是你教我的呢。”
方岳然想起來,那是白顏剛到陽山村時發生的事。
一天,方岳然照常去私塾上學,白顏整日待在屋里閑不住,就趁著方岳然不在家的時候,在村子里隨便逛逛。
逛著逛著,白顏就發現幾只雞。那是一戶村民圈在林里散養的,平日里靠母雞下的蛋到集市上去換些東西。
白顏沒什么別的愛好,最喜歡的就是吃。而肉食中,她又最喜雞肉。
那天,白顏走進雞圈里,撲騰半天逮住一只肥碩的母雞,拎著雞脖子帶回家,拔毛洗凈就烤了吃了。
等到晚上主人家喂食時,看到一片狼藉才發現雞被偷了。
主人家挨家挨戶地敲門去問,問到方岳然家時,問到烤雞的味道,白顏不打自招,承認了是她偷的雞。
主人家可憐方岳然,憐惜他小小年紀沒了父母。雖然心疼自己家的母雞,但表示不會再計較了。
方岳然不依,許下承諾說,日后一定加倍賠償。
后來方岳然考中了舉人,縣里的鄉紳老爺送來銀錢,他將這些錢,大部分捐給族里修葺祠堂,剩下的照價十倍賠給了當時的主人家。
“還不是因為你貪吃?!狈皆廊徽f道。
白顏撇撇嘴,“狐……我就是喜歡吃雞肉啊,這叫天性。你懂不懂?”
“我聽小二說,今日廚房做了叫花雞。我去給你拿一只來嘗嘗?!?
“好!叫花雞?我還沒有吃過呢。你快些去拿,路上不要偷吃?!?
方岳然無奈笑笑,掩上門到了后廚。
正在他和廚子溝通的時候,店小二帶了一個姑娘過來。
“公子。這位姑娘有信給您?!?
方岳然瞧著這姑娘不像普通人家。衣服鍛料像是上品,只是渾身上下又沒有過多的首飾。
他前幾日也見過幾個官娘子身邊的丫鬟,以為這位也是替家里來求醫的,于是回絕道:“白姑娘去云游四方了,這位姑娘要是替主人家求醫的話,還是請回吧。”
蘭芝款款有禮,先是福禮,屏退小二和廚子后,又從袖中遞出一封拜帖。
“奴婢是替我家小姐來給白姑娘下拜帖的。白姑娘到底有沒有去云游四方,想必公子再清楚不過了。我家小姐是知味觀的掌事,有要事想和白姑娘相商。還望公子轉告,請白姑娘收下這拜帖?!?
來到京城這些時日,知味觀方岳然是聽說過的。
他之所以勸白顏避避風頭,也是因為這知味觀。
知味觀的背后畢竟是柳家,柳丞相權傾朝野,在京城,是他們惹不起的人。
方岳然只得替白顏收下這拜帖。
“拜帖?”
白顏一點也不顧忌手上吃肉留下的油,捏過拜帖看。
方岳然遞過帕子:“你好歹先擦擦手。”
“拜帖是什么東西?”白顏看著拜帖上的字:“柳晚英……”
“拜帖就是對方為了拜訪你而遞的帖子,收了帖子就代表你同意她來拜訪你了?!?
“可這又不是我收的。這是你收的?!?
白顏把拜帖放在方岳然懷里,“你收的拜帖該你見她。”
“她說有要事要跟你商議。我猜測,是你風頭太盛,搶了知味觀的生意,柳家坐不住,才要找你?!?
“找我干什么,難不成要跟我商量怎么把我趕出京城?”
“既然是柳三姑娘來,想必也不會為難你。明天就能見到人了,到時候柳家為的什么不就能知道了?!?
“不過……”白顏問道:“柳家這么可怕嗎?”
方岳然斟酌一番,反問道:“你們那兒,有沒有類似皇帝這樣的?”
“東籬沒有皇帝,東籬的……人很少。但是天上有皇帝,甄致見過。你們人間不是也有皇帝嗎?”
“對。柳家家主柳丞相,就是皇帝之下權勢最大的人,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得罪了他……”
“得罪了他,你是不是就不能科考了?”
方岳然愣了一下。
“好吧,那我知道了。雖然我不是很想跟這種大戶人家打交道,但是既然也牽扯到你,那我還是見見這個柳姑娘吧?!?
說起大戶人家,白顏的嘴巴又叭叭不能停地跟方岳然說起之前來找她看病的幾個官娘子。
白顏吐槽道:“……真是奇葩,我第一回見規矩那么多的人。比甄致的規矩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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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晚英見白顏時穿得低調,以防被人認出,還戴了帷帽。
為了避嫌,她在客棧旁邊的茶樓包了個雅座,早早地等在那里。
約莫一盞茶后,方岳然和白顏兩人來到雅座。
方岳然先問好:“柳姑娘久等?!?
柳晚英微微頷首:“方公子,白姑娘,兩位很是守時?!?
你來我往的寒暄都是場面話,白顏對這些場面話最不感興趣,她開門見山問道:“不知道柳姑娘見我,所為何事?”
在談生意之前,柳晚英需要先搞清楚,白顏手中到底有什么籌碼。
“我來見姑娘,為的是兩件事。這第一件事,最近白姑娘可謂是出盡了風頭,京城里都傳姑娘是華佗再世,夸姑娘妙手回春,懸壺濟世。晚英想知道,姑娘的醫術師從何人?”
靠著一個勉強能稱作法寶的東西,白顏才能治病救人,她本不會醫術,這些年來也只懂得皮毛,哪里有什么師父?把她帶在身邊的巫婆婆倒是勉強能算作老師。
“恩師姓甄,不知道柳姑娘有沒有聽說過?!边@種關頭,白顏把甄致搬了出來,她想,反正也沒人認識他。更何況,藥方是甄致給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算是自己的老師了。
白顏說的神秘,柳晚英卻沉默地思考著。就在白顏以為柳晚英還要接著這個問題問下去的時候,柳晚英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仿佛她真的知道甄某人是誰。
白顏挑眉,這第一個事情就過了?
“那第二件所為何事?”
見對方直爽,柳晚英也不講彎繞的話,“我代表知味觀,想和白姑娘談筆生意?!?
“談什么生意?”
“我想跟白姑娘交個朋友,讓白姑娘在知味觀坐診。到時候的分成,你我五五開如何?”
白顏根本不會看病,她對這個提議不是很感興趣。
“我為什么要去你家的知味觀?就憑你跟我五五分的利嗎?”
柳晚英笑道:“白姑娘你可能不明白,知味觀是全京城最有名的醫館。白姑娘到了知味觀,憑知味觀的名聲和地位,白姑娘能救更多的人,能賺更多的銀子。
“更何況,跟知味觀交好,對白姑娘和方公子來說,是百利無害的事情。家父的身份,想必二位也知道。不管是權勢還是金錢,兩位想要,知味觀就能給?!?
對于方岳然來說,青云直上的仕途很是有吸引力。但權貴之家不是好相與的,他明白這一點,所以并不想讓白顏跟柳家扯上關系。
于是跟白顏對視一眼,搖搖頭,希望白顏能拒絕柳晚英。
柳晚英自然也看到兩人之間的小動作,以為今天要無功而返了。
白顏并不打算按照方岳然的提示來做,“你說的沒錯,在知味觀,我確實能治更多的人;跟柳家交好,也確實百利而無一害。但我不是你說去,我就會去的。我要看到你的誠意,你誠意十足,我才肯到知味觀坐診?!?
方岳然驚訝地看著白顏,以她的性格,是絕對不愿屈人之下的。深門大院多少吃人的事情,她愿意與柳晚英周旋,把自己和藥方搭進去,想必還有他方岳然的緣故。
雖然白顏沒有一口答應下來,但柳晚英早有準備。她一個眼神,蘭芝就把帶著的木匣打開,里面擺著的,是一沓百兩面值的銀票。
神神秘秘的方匣勾起了白顏的興致,一打開,里面裝的銀票叫白顏失望了。作為一只從東籬出來的狐貍,白顏最不感興趣的就是錢財。
柳晚英見她興致缺缺,收起匣子,轉而說起后日的茶會。
“白姑娘初來乍到,對京城的人情世故不熟悉。白姑娘后日若是得空,由我帶白姑娘去見識見識如何?林尚書的夫人要辦茶會,屆時,京城的大家閨秀、青年才俊都會到場。方公子也同去罷,在京城結交幾個人,積累些人脈總歸是有好處的。”
白顏來到京城,還沒好好逛逛這天子腳下,她點點頭,應下了柳晚英的邀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