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妥了換新承諾的事情，父子倆繼續干活。

期間時不時的聊上兩句，以調節枯燥乏味的體力勞動。

聊天內容無非是一些家長里短，譬如：三弟劉向明又在學校里惹什么禍了？母親回家這段時間，家里情況怎么樣？

劉向前退學之前，店里一直是父親劉國強和母親葛春梅兩個人在操持。

四個孩子留在農村，跟著爺爺奶奶一起生活。退學之后，老劉就讓妻子回家里帶孩子，老二留在店里干活。

劉國強偶爾會說起賈張氏以前鬧的笑話，父子倆一起吐槽，小小的饅頭店中頓時充滿了快活的氣氛。

劉向前不時根據記憶詢問一些?？偷拿?，以方便以后出攤兒時見到，知道該如何稱呼。

惦記著給店里添和面機的事情，劉老二向老劉打聽饅頭店每月的利潤。

劉國強見兒子今天挺懂事兒，知道關心自己家里經濟情況了，想著鼓勵鼓勵他，透了個底兒，說：“每月大概能賺四百左右吧！你好好干，總比出去干別的強”。

劉向前懵了，天天起早貪黑，一個月倆人才賺四百，老劉你驕傲什么？

“怎么才這么點兒？我早上抽空算了一下，咱們一天兩籠饅頭大概出七百個，能賣一百四十塊，每月得賣四千二。咱們一個饅頭才賺兩分錢？”

“你這賬算得怪美！哪天能賣出一百四？咱倆一天就得吃進肚里三塊錢的饅頭。這好歹進了咱們肚里。其他饅頭出去收不來錢的情況多著呢！”，劉國強嘲笑兒子的天真。

“都有啥情況？你跟我說說？”，劉向前心情很復雜，想知道到底是誰偷走了自家的錢。

“有的人買的多，你不得給人家送一個？咱們哪天不得掰開一兩個，讓人嘗嘗？碰上檢查的來了，你不得裝幾個讓人帶走？”，劉國強一一歷數各種饅頭出去，錢不見回來的狀況。

劉向前聽了點點頭，有的進了自己肚子里，有的是為了留住大顧客，有的是為了招攬顧客，還有的是求個安心。

這些都是必要的損耗，做生意的無法避免，可心里就是有口氣出不來。

“沒想到有這么多收不上錢的情況……那咱們店每月賣不了四千二也能賣四千塊吧！我聽人說，做生意毛利起碼得有百分之三十才能活下去，這么一算咱們店里每個月毛利得有一千多。聽你說的情況，咱們店利潤才百分之十，估計是說這話的人瞎吹的！”

“你那毛利只算了原料，其實只算面錢的話，每個月毛利確實有一千出頭兒。但是其他費用太高了。大頭是房租，一個月五百，比咱掙到手的都多。電費，每月也得三四十塊?！?

“咱這店里只有幾個燈泡，沒有別的機器，電費怎么這么貴？”

“當初租這食堂的時候，咱們沒法兒單獨扯電線，用的是廠里電表，現在整個飲料廠廠區的電費都是咱們交的。高老頭住門衛室里看廠子，他得用電吧！按規定他每天得在廠里巡邏好幾圈，到車間里就得開燈。有時候大白天燈忘關了，一開就是一天。另外咱們的電價也貴，工業電比民用電一度貴兩毛。”

“還有煤，攤下來每月咋也得有七八十塊。去年年底我合計了一下，一個月平均賺四百出頭。已經不錯了，當年我在廠里上班的時候一個月才一百多，現在每月掙的錢已經是以前的三倍了?！?

劉向前默然，一個月四百，添置和面機的小目標什么時候才能實現？人家王老板一個億的小目標輕輕松松，我作為重生者，為了一臺和面機傷透腦筋？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怎么這么大？

見兒子不說話，劉國強繼續鼓勵道：“咋樣？賣饅頭雖然很多人瞧不上，掙得不少吧！好好在店里干，比出去強。你現在出去干活兒，沒啥手藝，除了裝卸車和干建筑，別的地兒沒人要?！?

“那些才是真正的出力活兒，還受罪。夏天太陽再毒，臉上曬脫皮你也得受著。冬天那風跟刀子刮一樣，該出門還得出門。咱做饅頭，起碼不用受那罪?！?

“等個幾年，手藝你學會了，再找地兒開一個饅頭店也能養活自己。”

說到最后，劉國強給兒子畫了個餅。

劉向前能說什么？面對老劉灌來的雞湯，只能硬喝下去。

……

下午的工作時間，在父子二人的交談間過去，饅頭店里分外和諧，劉老二沒再挨揍挨罵。

或許是劉向前今天的表現讓劉國強對其另眼相看，覺得老二終于長大了，能出力為店里生意著想，不再讓自己操心。

四點半左右，今天的第二籠饅頭就出鍋。和往常一樣，劉向前去店門前支攤兒，老劉去封火。

老劉在店里，自然是他出攤兒，劉向前坐在后邊支應著。

下午的生意一開始和往常一樣，顧客們三三兩兩地上門。

原飲料廠的丁叔不知從哪里聽到的消息，買饅頭時特意向老劉打聽，店里是否真的會給有問題的饅頭換新。

劉國強支支吾吾的承認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丁叔比了個大拇指，夸贊道；“老劉你做生意講究，店里生意以后一定會越來越紅火?！?

剛走到攤位前，準備買饅頭的齊大嬸聽見了，問什么事。熱情洋溢的丁叔把饅頭店有問題“換新”的承諾講了一通。

齊大嬸驚訝之余，也連連夸贊老劉做生意講究，感嘆道：“那以后買饅頭就更放心了，這說明老劉你手藝越來越好了，有信心不出問題?！薄?

說完又好奇的問道：“老劉，你這是又從哪里學到了秘方？”

劉國強聞言苦笑，說道：“哪里有什么秘方？還是和以前一樣！只是現在生意越來越難做了，一些人買饅頭比較挑剔。這個說要嘗一嘗，那個說上次買的饅頭，回家吃著發酸讓我便宜點兒。搞得我賣幾個饅頭，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今兒早上我回村里了一趟，讓我們家老二看店。結果賈家那位嫂子來光顧了兩回，第一次來嚷嚷著聞到了酸味，第二次來非要先嘗一嘗，一口氣嘗了半個。我干了這么多年，今天饅頭什么樣我還不清楚？”

齊大嬸聽到老劉的話，咯咯笑了兩聲，“這是賈家那位能干出來的事！”

“賈家嫂子吃了半個饅頭，又對我家老二說我們店里今天饅頭沒問題，不代表以后沒問題。我們家老二年紀小，以為她真想買饅頭，一著急就拍著胸脯保證店里賣的饅頭，有問題的話都給換新的。這孩子大話都說出去了，我這個當爹的也不能不認啊！”

丁叔聽到劉國強講了前因后果，也笑了，說道：“原來是這樣，你們店里給有問題的饅頭換貨的事兒，我也是從賈家那位嘴里聽來的，這才過來問一嘴。本來還以為老劉你做生意突然變得這么講究，是開竅了！沒想到啊，都是你家娃娃的功勞?！?

說罷，丁叔對著老劉身后的劉向前指了指，說道：“你這可是將了你爹一軍！”。

坐在店里的劉向前被點名，說：“幸好我爸今天心情不錯，還講道理，不然早拿搟面杖打我了！”。

丁叔又轉頭對著劉國強說道：“老劉，你可不能找你們家娃娃麻煩！這孩子為我們這些顧客做了一件大好事，你收拾他，我們可不答應！”。

劉國強沒好氣的說：“老丁，你別聽這孩子瞎咧咧！這事我早就盤算過，只不過今天順水推舟下定了決心而已！”。

看著大言不慚的老劉，劉向前心里呸了一聲，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不是我的話，你能有這腦子？還順水推舟，拽上成語了！

齊大嬸接過話茬，“老劉，你店里現在這么辦。萬一我是說萬一啊，不是故意說喪氣話，膈應人。這人有失足，馬有失蹄，萬一你哪天不小心把饅頭做壞了怎么辦？我們都知道你賣饅頭掙不了幾個錢，真換的話損失可不小?！?

劉國強苦笑一聲說：“能怎么辦？自己吃一點，往老家送一些。其余的我想著，降價了能不能再賣出一些？”

指了指劉向前，繼續說道：“這臭小子說全都送到我媽那里去喂豬，我心疼啊！饅頭堿大堿小，都是能吃的，只是味道差一點?！?

齊大嬸說：“那你降價賣試一試，應該會有人買。真全拿去喂豬，確實怪可惜的！”。

這時，攤位前新來了一位女顧客，丁叔和齊大嬸兩人都止住了話頭，免得影響老劉做生意。

二人都住在飲料廠家屬區，互相認識，碰到了不免寒暄兩句。一時間也不著急回家，站在攤位前閑聊起來。

新顧客是個挑剔的主兒，要求嘗一嘗再買。老劉自然不會馬上同意，雙方拉扯了起來。

旁邊熱心腸的丁叔聽到了，開口說：“大姐你放心買！他家店在這里開好幾年了，我們住附近的都知道，老劉手藝不錯。而且現在他們店里還承諾，饅頭有問題的話，可以拿回來換新的！”，說著抬起手晃了晃手里提的饅頭。

女顧客聽了眼睛亮了，向劉國強問道：“有問題真給換？”。

“只要是我們的問題，真給換，你放心買！”，這次老劉承認的極其爽快，不像第一次承認是那樣含糊其辭。

女顧客得到確認，爽快的掏錢購買。

老劉很驚喜。

按往日經驗，碰到這種挑剔的顧客，不多磨會兒嘴皮子是做不成生意的。甚至費了不少口舌之后，顧客直接拍拍屁股走人，留下老劉站著干瞪眼。

劉國強初步體驗到了“換新”承諾帶來的甜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