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純兄盡管開口,只要是我楊信有的,哪怕老婆也舍得。”
楊信出是楚文王安插在西門雄身邊的內(nèi)探,時值這多事之秋,被西門雄眼線盯著,終日惶惶不安。
聽得素文純這句話,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巴巴地看著對方。
素文純抬起手,讓侍女關了門,沉默一會兒,故作神秘道:“諸位,可還記得前朝三世子?”
話音落地,舉座皆驚。
春平君臉上隱約多了一層哀傷。
前朝眾多王子,唯三世子性情最為灑脫,不似貴族,更似俠客。他武藝天賦極高,在江湖上享有赫赫威名,曾與春平君、素文純?nèi)丝v游揚州,三人結下深厚友誼,可謂情同手足。
可惜三世子突然失蹤,多年來杳無音訊,成為春平君心中不可抹去的傷痛。
沉默良久,春平君顫抖著問:“文純,你找到他了?”
“是的,不過他已經(jīng)去世了,這些年我一直在尋查他的死因,雖然沒有結果,但我找到了他的后人。”
聞言,春平君激動地站起來。
素文純抬起手,示意他坐下,而后笑道,“說來巧妙,他的孩子竟繼承了御炁圣體,然尚需磨煉,我會逐步引導,讓他變得跟世子一樣強,而刺殺西門雄便是歷練第一步。”
素文純連連搖頭拒絕:“不可不可,斷然不可,歸一對我情深義重,數(shù)次救我于危難之中,如今我應將他的孩子視為己出,又怎能讓他冒險殺人呢?”
楊信與皇甫祺同樣出言拒絕。
素文純端起酒杯,將思索良久的話徐徐道來。
“那孩子比歸一更有野心,他想成為九州唯一的王,而他的確是九州之主的不二人選。故而,我希望三位看在歸一的情分上,且助他一臂之力,還望諸位不要推脫。”
春平君倒?jié)M酒,舉起酒杯與素文純隔空相對,“歸一之子,我必傾力而為,以命相待。”
余下二人同時雙手捧杯,異口同聲道,“我二人也立誓,傾力而為。”
四人飲盡杯中酒,一道放下酒杯。素文純接著說,“他叫陳映雪,現(xiàn)在就住在悅居里,他似乎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對前朝禍亂也一無所知,此番進城是為報西門雄屠村之仇,前幾日西市行刺的便是他。”
“哈哈哈,不虧是歸一的兒子,年紀輕輕就敢當街刺殺城主!”春平君湊到素文純臉前,戲謔道,“文純啊,你可是見過他了,可我連他長什么樣都不知道呢!”
“秋分問斬那天他自會出現(xiàn),屆時春平君便知他與歸一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素文純一句話,吊足了胃口。
“好,秋分那天,我備上珍藏多年的美酒,睹一睹他的英姿壯舉。”
得知友人尚存遺孤,春平君情緒上漲,一連喝下數(shù)杯酒仙醉,很快就暈乎乎的不知所以。
素文純讓楊信二人把他送回府上,自己卻留在座位上,望著窗外流動的烏云一臉愁容。
吹進來的冷風卷起艾草熏煙在屋頂飄散,彌漫在素文純與主仆二人之間。
一卷艾草燃盡,他穩(wěn)如泰山,默不做聲。
淑熙見他久久不愿離去,必是有話要說,直接問道:“說吧,你想讓我做什么?”
“西門雄知他未死,遲早會懷疑到春平君頭上,悅居已經(jīng)不安全了。”
“你的意思,是把他藏在這里?”
“只需小住一段時日,我便會帶他離開。”
幻香閣是煙柳之地,常住的都是女人,哪里能容納一個男孩住在這里,更何況那男孩近及冠之年。
侍女一臉不滿,走到淑熙身邊,想開口替淑熙反駁,卻聽淑熙問道,“聽公子的意思,是要離開荊州?”
“唔!我打聽到皇極經(jīng)世書的下落,想到南海看看,路上兇險重重,不方便帶上他,特求姑娘護他一些時日。”
淑熙沉吟片刻,輕聲道:“那小羽,去把他帶來吧。我也想看看陳歸一的兒子長了副什么模樣,能讓北辰統(tǒng)領拉下臉來求我。”
侍女白羽心中一萬個不情愿,卻也只得領命。
“那就有勞淑熙姑娘費心了。”
素文純朝著淑熙彎身作揖,出門時,白羽已帶了一把油紙傘,尾隨其后。
二人一前一后,始終保持四五步的距離。
即便素文純想說點什么,好打消白羽對陳映雪的偏見,一停下腳步,白羽也停下了,倆人始終隔著一段距離,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走出秀庭街,路上不見一個行人,安靜得可以聽見晚風在頭頂流動的聲音。
寂夜幽深,兩人走在空蕩大街上,誰也看不清對方的身影,只能聽到腳步聲在接連擴散。
轉過一個路口,素文純忽然停下腳步,抬起頭望向對面屋頂。
白羽也警覺起來,加快腳步走到素文純身后,凝神觀察身后。
二人站在街道中央,兩邊都是高及三丈的樓閣,四下光線稀疏,勉強能看到房屋的輪廓。
無邊黑暗中,寒氣翻涌。
素文純保持一貫的淡然,目視身前屋檐,輕聲問道:“你們,也是為風魂刀而來?”
兩側屋頂上登時出現(xiàn)十來道人影,身材不一,高矮皆有,手中各自握著兵器,前后堵住二人去路。
素文純正前方,一個手握長劍的黑衣人走上屋頂,邊走邊朗聲答道:“你我往日無仇、近日無怨,只要乖乖交出妖刀,往后絕不打攪。”
說話聲溫潤響亮,夾雜女兒家的柔和,應是個二十出頭的烈女子。
素文純兩手一攤,無奈笑道,“姑娘,你看我像是隨身帶刀的人嗎?”
“少廢話!說,妖刀藏哪兒了?”
“若我告訴你,妖刀已被我送到極北之地,你會信嗎?”
黑影女人揚起長劍,大聲威脅,“滿口胡言,非要叫你吃點苦頭不可!”
“哦——是嗎?”素文純輕描淡寫地笑了一下。
他猜女人并不知道自己身份,也不知自己身后還站著【羅網(wǎng)】的人。
薛夢瑤的確對他一無所知。
在此之前,她甚至沒聽說過素文純這個名字。
搶奪妖刀是臨時起意,滿足一個這下山小姑娘的虛榮心,所選擇的捷徑罷了。
她不知道自己即將一拳打在鋼板上。
見素文純沒把自己當回事,薛夢瑤氣得不輕,大喊一聲“殺”。
左右十余人手持長槍、寬刀、寶劍縱身躍下,全都撲向前面的男人。
無人在意白羽垂著的手十指跳動,憑空撥琴。
從薛夢瑤的角度看去,二人無疑是被嚇傻了,木樁子一般站在原地,連跑都不會跑了。
她等著看男人的笑話。
所有殺手雙腳脫離屋頂之時,忽然被一股無形力量牽制,停滯于半空,全都沒了聲音。
“干什么?本小姐花大價錢可不是請你們來耍寶的。”薛夢瑤急著催促,殺手紋絲不動,也無人回話。
她聽見白羽不悅道:“你是第一個,可能也是唯一一個膽敢刺殺【北辰】宗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