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理所當然的發出質問。
殊不知,這只會給他遭來更大的不幸。
只聽白羽一腳踢開門,“聽好了,收留你幾日,便要干幾日的活兒,否則現在就給我滾出幻香閣。”
張天門沒了聲音,應該是被嚇住了。
“還有你,別以為躲在里面就可以裝傻充愣了?”
又是“啪”的一聲,白羽抬起腿,踢開陳映雪的門。
陳映雪急忙從水桶里站起來,一下慌了神,忘了自己赤身裸體,渾身上下不著一片衣物。
閣樓里忽然有股死靈到來的寂靜。
須臾過后,白羽捂住雙眼,紅著臉,一聲尖叫喚醒整條街的人,而后將手里的東西全都扔出去,慌忙跑下樓
陳映雪后知后覺,伸手擋住關鍵位置,與對門的張天門互視一眼。
“兄臺,高招啊!”張天門豎起大拇指。
“呵,只怕這場惡夢才剛開始。”陳映雪一揮手,以炁關門,穿上破爛衣服。
張天門站在走廊盡頭,劍挑行囊。
見他出來,彎身作揖道,“兄臺,你我二人就此別過吧!”
“你這是……要走?”
“堂堂七尺男兒,躲在此等煙柳之地,被那女的當下人使喚,實非大俠風范。”
“現下出門,不出一個時辰,便會被官兵逮住,留在這里,尚且有一條活路。”陳映雪知道他不堪忍受白羽的折磨,好言勸道,“白姑娘的確性情暴躁,難以相處,可她也有良善之處,若是相處久了,你自會發覺。”
“只怕我活不到發現她良善那一日……兄臺,他日再會。”張天門垂著頭,不敢看陳映雪殷切的目光,說完話,抱拳作別。
“張天門,如何才能把你留下?”
“為何你非要留下我?”
“我要一統九州,如此雄圖霸業,一人實難成就,若有你,或許會多幾分勝算。”
“笑話,一統九州?我還想得道成仙呢!”張天門不以為然地擺擺頭,繼續往前走。
“若教你天罡劍法,你可愿意留下?”
張天門停下了腳步。
天罡劍法乃九州第一劍師風清揚的畢生所創,傳聞此劍法出神入化,十步殺一人,殺人不留痕。若能習得此法,受些委屈又如何?
可風清揚去世多年,天罡劍法早已失傳,他怎么會有?
張天門轉過頭來,對上陳映雪真切的目光,一時找不到質疑的理由。
猶記昨晚,只片刻功夫,幾個鏢師就死在他手上。
即便他不會天罡劍法,亦有一身絕學,偷得一二,足以讓自己在江湖上立足。況且自己欠他兩個人情,可謂恩情似海,必不能棄之不顧。
拿定注意后,張天門低語道:“留下未嘗不可,只是那女的過于囂張,難解我心頭之氣。”
“有我在,她不會把你吃了的。若不信,我現在就找她去。”
張天門扭捏一會兒,終究把包袱放下。
二人大搖大擺下樓,氣勢洶洶的,要到后院找白羽討個說法。
哪知門廊的護衛伸手攔住他們,齊聲念道:“白姑娘有令,你二人與狗不得入內。”
“什么?居然把我們跟狗相提并論,太欺負人了!”張天門扯起衣袖,作勢要闖進去。
“嗯?”兩個護衛挺起胸膛,上前一步,撞在張天門身上。
他本就有傷,被撞得連退數步。
“白姑娘有交待,要你們到后房刷碗,若是刷不完,今日就別想吃飯。”
張天門握緊拳頭,作勢要奪門而出。
陳映雪一把拽住他,低聲道:“兄臺,你忘了我剛才說的話了?”
“那姓白的想在我頭上拉屎,我怎么忍?”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若兄臺心中有氣,只管把力氣留到晚上。”
“啊?”
張天門看一眼左右幾個早起的女人,臉羞得像只煮熟了的大螃蟹,通紅通紅的,靠近陳映雪耳語道,“兄弟,不好吧?我還是個雛兒呢!”
這廝在想些什么?
陳映雪正臉道:“我的意思是,今晚我便教你天罡刀法。”
“你果真愿意教我?”
陳映雪點下頭。
于是,在他的威逼利誘下,張天門徹底放棄離開幻香閣的念頭。
兩人進了后房,賣力刷碗。直洗到雙手起皺,日落西山,才從后房出來,吃上幾個饅頭、一碟咸菜。
樓里復又變得熱鬧,達官貴人,紛至沓來,酒氣脂香,充斥期間。
白羽姍姍來遲,看到二人碗中尚剩半塊饅頭,斜眼道:“你倆穿得像乞丐,我找人做了兩套衣服,趕緊換上,到東樓伺候幾位姐姐去。”
張天門憤然站起,被陳映雪一把拉回板凳上。
他們換上麻布粗衣,并未去東樓,而是趁著人多眼雜,悄然從后門離開,鉆進街后樹林里。
暮色四合,渺無人蹤,林中昏暗寂靜,不時傳來清脆的鳥鳴。
陳映雪走到樹林中央,折斷兩根手指粗細的梨花枝,丟一根出去。
“我見過你的劍,力道很足,可惜太慢了……”
張天門搓搓手,站在原地一臉期待。
“來!把我當做你此生必殺的人,全力以赴,展示你真正的實力。”
“可我這一生還沒過完,好像也沒有必殺的人啊。”
“對你拔出兵器的每個人,都是應殺之人。”陳映雪重復多年前父親說過的話,“如果沒有一擊必殺的意志,你遲早會死在別人的刀下。”
張天門若有所悟,接過木棍,向后退了五步。
兩人相對而立,靜默良久。
風卷樹葉,在他們中間紛紛凋落。
張天門雙手握住木棍一端,擺好架勢,忽然毫無征兆地拖著木棍朝前狂奔。
梨花木棍在滿是落葉的地上壓下一道痕跡。隨他急速奔馳,地面樹葉似有生命般跳躍飛舞。
跑出六步后,他猛地跺腳,一步跳到半丈高的地方,對準陳映雪腦門揮下梨花木棍。
陳映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雙手垂立,木棍直抵地面.
木棍將要擊中他額頭瞬忽間,他及時右手揚起,以極快的速度點在張天門的胸口。
這一番動作流暢、迅猛,張天門不曾看清,只覺得方才垂立在地的棍子,轉眼就抵在自己身上了。
“別愣著,繼續!”
張天門騰出左手,前伸去抓,試圖從陳映雪手中奪過兵器,不曾想眼前木棍飛快閃開,他撲了個空,什么也沒抓著,反倒因為失去支撐掉到地上。
“撲通!”張天門重重地砸在地上,后腦勺傳來被什么東西壓住的痛感。
他抬起頭,看到陳映雪用木棍抵在自己額上。
“再來!”
張天門跳起來,勒緊腰帶,圍繞陳映雪走了一圈。
他想找到破綻,可陳映雪默然而立,手持木棍,別無動作。
待走到他身后,張天門才拼盡全力沖上去,以棍作劍,起步跳躍,使天一宗絕學——承影劍法。
眨眼間,一共劈刺八劍,橫切蠻砍十二次。
每招每式自然而連續。
接連不斷的揮砍,猶如雨點墜落,更如雪山崩塌般氣勢恢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