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門自信,至少有一劍能夠擊中陳映雪,然而陳映雪不動如山,手握木棍一一御下攻勢。
兩棍數次相接,無一命中,他很快轉守為攻,張天門反而應對不暇。
陳映雪突然前逼,手上動作加快,棍子一端點了張天門三下,騰身越過,站到張天門身后。
“第一招命中心臟,第二招命中喉嚨,第三招命中后腦勺。若是真刀真槍,招招致命,你早就沒有喘氣的機會了。”
陳映雪泄氣了,垂視腳下的木棍,棍上布滿擊打的痕跡,一如他狼狽的立場。
“這便是天罡劍法嗎?”
“不,這是我父親創立的刀法,名為破魂。”陳映雪隨手一丟,手中木棍翻飛,插在樹干當中,震得樹上夜鳥紛飛。
“它與天罡劍法相似,沒有多余技巧,只講究速度與力量。要點在于在敵人逼近那一刻,辨出對方攻勢薄弱點,以不變應萬變,將力道灌注于手中兵器,集速度與力量于一體,一擊斃命。”
“嘶~我好像明白了。”
“你不明白。要掌握天罡劍法,就得從破魂刀法學起,而要掌握破魂精妙,就要有超高的洞察力和非比尋常的敏捷度,而這,正你所欠缺的。”
“我該怎么做,才能變得像你一樣強?”
“從零開始,訓練洞察力和反應速度。”陳映雪回到方才站的地方,輕盈跳上大樹,以靈活的身法踩在犬齒交錯的樹枝上,很快就跳到樹頂。
他站在樹冠上俯視張天門,“來試試看,盡力刺穿落下的每片葉子。”
“呵,小把戲而已!”陳映雪活動肩膀,又撿起一根棍子,左手反握木棍,左手以棍子指向前方,做好迎接的準備。
陳映雪踮在枝椏上的左腳忽然沉下,身下的樹枝發出微微顫抖,四五片半枯葉片徐徐下落。
無風,葉片徑直下墜。
張天門移步到葉片下降的方位,心想就這?也太簡單了。
幾片葉子剛一飄到他跟前,他便舉起手中木棍,左手后刺,在極快的速度中,木棍破開葉片,再一橫掃,所有葉子都攬在木棍上。
陳映雪又跳到了另一棵樹上。
全程雖悄無聲息,但身影有形,又有葉片飄下,張天門不得已追過去,將頭頂后續掉落的葉片皆數刺穿,數度縱身沖刺,重復同樣的動作。
陳映雪一刻不曾停息,蜻蜓點水般沿一個大圓圈,搖擺腳下樹枝,張天門則緊隨他的步伐,雙手揮動,不讓任何一片葉子落地。
起初比較容易,繞了一圈后,陳映雪忽然像蒸發一般自頭頂消失不見。
張天門抬頭四望,既聽不到那若有若無的腳步聲,也看不到有人影晃動的痕跡,便是這時,他身后落下兩三片青葉。
直到葉片落至距地面不過四五尺時,張天門才看到這一變化,情急之中來不及細想,急忙猛撲過去。
然而已經遲了,他心生一計,投擲手中木棍投擲,穩穩扎扎地射中葉片。
恰時,陳映雪的聲音從四面傳來:“習武之人丟了兵器,便是沒有獠牙的野狼,如何反擊?”
“我知道了,”張天門翻滾過去,撿起木棍,尚未起身,又發現對面落葉直墜。
每片葉子落下的時間、方位都出其不意,令他防不勝防。
兩刻過后,張天門已是汗流浹背、氣喘吁吁,抱著兩根木棍一屁股坐在樹下。
陳映雪出現在他頭頂,斜躺于枝干上,垂眼看他。
“兄臺,你是不是在玩我?”
“以前倒也玩過別人,但不是這么玩的。”
“全是些小孩子玩的把戲,根本沒有天罡劍法的樣子嘛!”
“我也沒說它是啊。十幾年前我學這些的時候,的確是個孩子。”陳映雪沒有否決,自信說道,“所以你要從頭學起,重復我過去的路,穩扎穩打,才能領悟破魂的精妙所在。不過,你本就會一些劍法,定能在短時間里突飛猛進。”
張天門只覺得勞累,疲倦感從四肢鉆到肉皮里、骨髓里,身體軟綿綿的。
他歇了一口氣,活動關節,酸痛感令他斗志全無,只想躺平。
他想起陳映雪在閣樓里的話,抬頭問道:“兄臺,你當真想成為九州之主?”
陳映雪看向頭頂黑夜,漆黑的眸子里泛起漣漪。
征服九州的念頭,出現得并不久遠,似是在素文純問自己時,無意答出。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當時會沒緣由地說出那句話,現下張天門再問,反而堅定了想法。
“男兒當如白無虞,入主中原,力征天下,難道你不想嗎?”
“不想。”張天門答得果斷,“我娘找大師算過,大師說我沒有大富大貴的命,注定一生清貧,更別提封王拜候了。后來想想大師不愧是大師,所言極是啊,我連個小小的掌門人都不敢接,反而灰頭土臉的躲到這里來了,哪有半點豪杰氣概。”
陳映雪又問,“你信命?”
“你不信嗎?”
“不信。”
張天門背靠大樹站起來,望著頭頂的少年,過了許久,才認真說,“那好,從今日起,我也不信了。”
“有趣!”陳映雪笑了,張天門也跟著笑。
晌午,陳映雪朗聲道,“不信命,且信我。他日我成為九州之主,便許你做一方諸侯,如何?”
“好,往后我便跟著你,若是不幸死在路上,記得在我墓碑上寫下某某侯之墓。”張天門接過話頭,忽然又想到什么,抬頭問道,“不過,你總得讓我知道你的名字吧?”
“陳映雪!”
“嗷,我叫張天門,天一宗門人,不過現在不是了。”
“我知道,你我初次見面時便說過了。”
陳映雪翻身落到地上,垂手一抹,掃清跟前落葉。
他抓起一根樹枝,在地上邊畫邊說,“這是破魂刀法的招式,待你習得全部,我再教你御炁之法。”
“御炁?那是什么功夫?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我現在就想學。”
陳映雪撓撓后腦勺,“實不相瞞,我也沒能完全掌握御炁法門,只能先教我會的。”
“也罷!”張天門扭動胳膊站起來。
月掛枝頭,銀輝遍撒大地,他瞪大雙眼,借著月光費力辨認地上小人所舞。
劍與刀不同,一則以劈砍為主,一則以刺劃為主。
刀法如洪,劍法如風,他萌生了將二者結合的念頭,抓起木棍,依葫蘆畫瓢,在月光下揮舞。
陳映雪站在一旁,不時指出不足之處。
他學得很快,只可惜速度太慢,力道不足,身體不夠靈活,記下招式后,心頭底氣不足,又比照招式追逐落葉。
陳映雪盤坐在地上,氣沉丹田,打開經脈,抬手便可聚葉成團,一念即可御炁化水。
如今,他確信經過玉靈官之戰,自己修為大漲,只是察覺不到自己屬性,灌炁于物也沒有明顯變化。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池?
陳映雪百思不得其解。
又過去幾個時辰,張天門突然跑出來,叫道:“壞了,我們出來太久,肯定被發現了。”
“那還等什么?趕緊回去!”
二人趕忙摸回花街,果然在巷子里看到一個可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