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崔府。

綺姨娘在門口等了崔延一天，臨近黃昏，才見他從街道盡頭走來，風塵仆仆。

她揚起笑臉迎上去：“二少爺回來了！還沒用晚膳吧？姨娘做了點你愛吃的，晚上就在綺語院吃吧？”

崔延語氣溫和：“不必了姨娘，夫子布置的功課還沒做完，我先回書房了。”

綺姨娘看著他匆匆離開的背影，追上去幾步：“學業再忙也不能不吃飯啊！”

崔延的書童阿貍上前道：“少爺最近都這樣，不如姨娘把飯菜給小的，小的會提醒少爺吃的。”

綺姨娘皺眉：“最近這么忙嗎？我白天還看到大少爺坐在亭子里發呆……”

“大少爺天資聰穎，自然不必擔心，”阿貍嘆了口氣，“秋闈近在眼前，二少爺他不想被比下去，所以這段時間在書院也是秉燭夜讀……”

綺姨娘一個巴掌拍在他腦袋上：“會不會說話，照你這么說，二少爺難道是笨的？”

“小的不敢！”阿貍縮了縮脖子，低頭嚅噎，“是二少爺自己說的，他說他已經很努力了，可還是處處被大少爺壓一頭……”

“……”

綺姨娘默，盯著阿貍的頭頂，神色晦暗。

……

齊郡，許宅。

許蘭翻著賬冊：“老李，江都那些商戶這個月怎么沒來進八味羹了？”

李仁本來在窗邊逗鳥，聞言動作停了一瞬：“聽說賀家的小公子跟歡顏有些交情，可能是歡顏同他說了什么吧……至于其他那些小商戶，自然是跟著賀家了。”

“……”許蘭皺眉，說出了心底一直以來的擔憂，“她現在都能干涉這些了，若是日后大了，翅膀再硬點，報復我們怎么辦？”

“這次不過是意外，”李仁覺得妻子有些杞人憂天，“她一個小丫頭，再厲害，還能斗得過那位？再說她要不了多久便嫁人了，到時候相夫教子，也管不了娘家的事。”

“可是……”

“別可是了，”李仁嗆她，“你還能找人收拾她不成？不怕許善夫婦半夜來找我們啊！”

“……”

許蘭縮了縮脖子，這她倒是怕的。

屋外有腳步聲漸近，一個小廝匆匆而來——

“老爺，有客求見。”

“……”李仁放下手中的逗鳥棒，跟小廝前往正廳。

……

正廳里，有人早已恭候多時，見李仁前來，拱手道：“李老爺，我家大人有請。”

李仁走到上首坐下，慢悠悠品了口茶，方裝模作樣嘆道：“唉，我府上最近事情頗多，不知下次，能不能請鄭先生高抬貴足，到許宅一敘呢？”

“……”那人似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嗤笑一聲，語氣冰冷，“李仁，是現在尊稱你聲‘老爺’，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嗎。你若是再無禮，大人不介意讓許家的生意再換個姓。”

李仁喝茶的手一頓，悻悻放下來，起身賠笑：“不敢不敢，先生帶路，帶路……”

那人冷哼一聲，甩袖先行一步。

這種人是好掌控，就是貪心不足蛇吞象，得時不時敲打一番，才能認清自己的位置。

……

那人帶著李仁去了一家酒樓，雅間內，一男子正喝酒賞舞，見客人到了，揮手讓舞姬出去。

“鄭先生，找草民有什么吩咐？”李仁彎腰嘿嘿笑道。

“什么吩咐？”鄭岐輕笑一聲，“李老爺是不是首富的日子過得太滋潤，連正事都忘了？這都幾個月過去了，讓你找的東西，找到了嗎？”

“……”李仁往男人身邊挪了些，小心翼翼道，“草民自然是在找的，只是許宅沒有啊！草民原先疑心是被我那侄女帶了去，可是派去的人也說沒找著……”

鄭岐：“既然許宅沒有，肯定就在那小丫頭身上。找不到，就用點特殊手段，怎么，這還要我教嗎？”

李仁有些猶豫：“這……”

鄭岐挑眉：“李老爺狠不下手？”

“……”

李仁看著鄭岐陰冷的臉色，咽了口唾沫：“自然不會……只是先生你得給我點時間……”

“行，”鄭岐寬容地點點頭，“那就再給你一個月，一個月之后，東西和你的項上人頭，我總要見著一個。”

李仁聞言，腿瞬間就軟了，他扶著一旁的紫木桌，訥訥應是。

歡顏啊，這可不能怪姑丈，誰讓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啊……

……

幾日后，江都崔府。

德鄰院里，老太太拉著許歡顏的手，見她面色不好，目光擔憂：“阿顏這幾日是怎么了？外祖母瞧著比之前憔悴許多，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沒事的外祖母……”許歡顏擠出個笑臉，溫聲道，“可能是最近天熱了，晚上沒睡好。”

老太太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臉蛋：“你也知道府上情況不好，往年都是到七月底才拉冰塊的……唉，委屈我們家阿顏了。”

許歡顏晃了晃老人家的手臂：“沒事的外祖母，天熱也好，出出汗，身體好！”

老太太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又想起什么：“對了，今天叫你來呀，是因為這個！”

一旁的采蓮上前，遞給許歡顏一封請帖：“郡守夫人過兩日要辦宴席，請表小姐去賞荷。”

許歡顏接過請帖，有些疑惑：“現在還不是賞荷最好的時間吧？”

老太太笑：“荷花是次要，其實就是讓你們年紀相仿的姑娘家聚聚，交交朋友。”

當然，還有少年郎，也是可以的。

“……”許歡顏想起上次宋府的生辰宴，覺得有些無聊，而且她現在也沒什么心情玩，遂拒絕道，“外祖母，不然還是算了吧……”

“噯，”老太太不容分說地把請帖塞進她懷里，“姑娘家的，別學我這個老太婆一天到晚悶在府里，多出去交交朋友，不是挺好？”

許歡顏見老太太如此執著，只好答應：“那好吧！”

“……”

老太太和采蓮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計謀”得逞的笑意。

……

三日后，許歡顏帶著春棠秋梨前往郡守府赴宴。

從崔府到郡守府，平日一個時辰也就到了，可今日不知為何，馬車上了清風街后便行得格外緩慢。

秋梨掀起簾子，有些擔憂：“再這么下去可就誤了時辰了……丁叔，前面是怎么了？”

外頭傳來丁叔的聲音：“不知道呢，似乎是前頭有人當街縱馬傷了人，官差都來了！”

“又有人縱馬啊？”春棠有些驚奇，“本以為賀少爺被賀老爺帶著出海后，江都城會太平一段時間了呢！”

許歡顏看了看外面的日頭，吩咐道：“丁叔，我記得這附近有條小巷，可以直通郡守府，不如就走那邊吧！”

“得嘞！”

馬車調頭，拐進右邊一條無人的小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