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面車駕上坐著的三夫人聽了這話也嚇了一跳道。
“郡主這樣,可有不妥罷?可不好得罪了令國公府。”
蕭氏淡淡笑道。
“她是郡主,論理本就該是國公夫人向她行跪禮,如今不過讓人來迎她有何不妥,就是我們如果不是仰仗這層關系,又哪里敢稱她一聲阿寧?況這令國公府得罪便得罪了,我崔氏名門望族還怕小小衛氏不成?”
下人匆匆的跑去里間,傳了外頭的話,令國公夫人聽了以后拍案而起怒道。
“她這簡直欺人太甚!還要老身去給她抬進來不成?!”
令國公世子夫人趙氏見狀,也是憤憤的道。
“她不過也就是郡主罷了,算什么金貴人兒,還能上天了?咱們家還有皇妃呢。”
趙氏以為這話解氣,卻見著令國公夫人聽了這話更是生氣,面色凝重喝斥道。
“放肆!一點規矩都不懂,那也是你能編排的?!”
二夫人忙上去幫令國公夫人撫背順氣勸道。
“娘別生氣,媳婦瞧著啊,娘還是該出去迎一下,這衛妃和九皇女如今都失了勢,皇上現下正看咱們府里頭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這會兒可不好再叫別人拿這個說道。”
令國公夫人滿意的看了一眼她二媳婦,這是個知道利害的,她深吸了口氣柱了玉杖起身道。
“你們還不快去,把府里的姑娘都傳過來,隨我一起出府門迎福寧郡主。”
趙氏見令國公夫人不理她,心里頓時就委屈了,想她那也是名正言順的郡主儀親王的嫡女,母親怎么也不想想這一點呢。
只不過她既沒有封號也沒有賞賜的封地,只是宗人府報冊的常例三品的郡主罷了,哪里又能比得上崔槿寧,不僅是與先逝的先帝同福字輩冊封,還是由太后親自挑了足足三個郡的封地。
國公夫人領著眾人到府門前見了車駕呼啦跪了一地道。
“臣婦叩見郡主殿下。”
衛韞她隱在人群中,握緊了她的雙拳,竟這般折辱她一府,這筆帳她遲早要算回來!
徐姑姑扶崔槿寧徐徐下來,崔槿寧見了令國公夫人,她這才佯裝驚訝趕緊上前虛扶了一把,皮笑肉不笑的道。
“哎喲哎喲,國公夫人您已這么大一把年歲了,倒還要您向本郡主下跪,哎呀,這可真真是折煞本郡主了,論輩分也合該是本郡主向你行禮才是。”
令國公夫人的嘴角抽了抽,這是個人精,她也就勢道。
“郡主殿下您可是貴人呢,正所謂禮不可廢,向殿下行禮是臣婦的本分,殿下您身份尊貴,還請快快進府上席才是。”
令國公夫人說著,側開身子給崔槿寧讓了道。
“今兒是國公夫人的壽辰,本郡主這心里啊,總是盼著您能多活幾年壽比南山才是,來人,把壽禮抬進來。”
令國公夫人的身子晃了晃,她險些繃不住,二夫人偷偷捏了一把她的老胳膊,她這才強行的吞了口氣謝恩受過。
崔槿寧這才同蕭氏她們一道在眾人的簇擁之下走了進去了,三夫人頗覺得受寵若驚,二夫人走在她身旁,一路上都擰著帕子和氣的陪她說笑,且又拉著幾個姑娘好生夸了一番,每人還給了一份厚重的見面禮了。
滿京都現下誰人不知,皇帝近日對這個外甥女可愧疚著呢,長公主近來更是一個勁甩臉子,見了皇帝連皇兄都不叫了,惹得皇帝一陣頭疼。
眼下就是崔槿寧今日來把這令國公府給掀了,怕都不會有人敢來說一個不字,只怕他們還要奉承幾句好話。
落座了上席她挑了眼四周,衛妃得寵了好些年,令國公府也積威已久,現下京城大大小小的有爵之家倒都聚在了府內。
三夫人一坐下,就有好幾位夫人們帶著姑娘上前跟她敘話,要知道鎮國公府如今炙手可熱,這位三夫人雖是嫁給了庶老爺,娘家也是個得力的,而這三老爺最近又升了官兒。
更何況她娘家侄兒年紀輕輕就有所作為,又是個青年才俊,倒是個作婿的好人選。
只是三夫人向來眼高于頂,她是想替親侄兒娶個高門女的,她自認為如今娘家水漲船高了,她的嫡親侄兒日后前途無量自要娶一個身份相配的妻子,三夫人自己沒能力相看王公之女,因此她已是打定了主意求老夫人的,現下又哪里會看得上這些尋常的小官宦家小姐呢。
席中衛韞旁邊坐了一個年紀與她相仿的少女,身上打扮與她不相上下,隱隱更要貴上幾分,想必那就是衛韞庶妹衛婩。
這衛婩說來在府里的地位也不遜于衛韞,她雖是令國公世子側室所生,但她母親聶夫人原是靖遠伯嫡妹,因著為母親守孝,生生熬成了老姑娘,這才嫁給了令國公世子做了側室。
這位聶夫人嫁來十年,更是一舉就生了三個庶子一個女兒,令國公世子夫人卻只生了女兒,早就不得令國公夫人心了。
聶夫人所出的庶長子更是被令國公夫人給記到了趙氏名下,實為嫡長子將來勢必要承爵的,且又是在令國公夫人膝下長大,連帶著衛婩都要寵上幾分。
而令國公世子喜愛聶夫人,一直都是唯她命是從,這有什么好東西自然也都是給了偏房的,哪有衛韞和她母親的份呢。
崔槿寧心下起了幾分興趣,離了座緩緩走向衛婩,又走上前拉著她的手笑道。
“論起來,我倒還要叫姑娘一聲表姐的,娘親曾向我說起過那位金尊玉貴的姑祖母,我倒是一直好奇得很,想是姐姐如今的這一身的氣派定也有幾分姑祖母當年的風范吧。”
聶夫人的母親不是尋常人,那是太皇帝的養女,那位已故的榮王的嫡女,榮王以身殉國王妃亦是隨夫而去,太皇帝親自接了僅剩的侄女進乾寧殿撫養,就是比公主還要貴上三分。
衛婩聽了這話后高興得很,又看了眼衛韞的臉色,隨即她就彎起嘴角笑著道。
“哪里有郡主夸得那樣呢,不過聽姨娘說,外祖母當年是個風華絕代的人兒,我倒可惜自己沒能親眼見到。”
嫡女和庶女坐在一塊,郡主卻只和衛婩說話,落在眾人眼里不免輕視衛韞幾分。
不過這衛婩雖然只是庶女,但她可是當年聶皇女的外孫女,那是忠烈的后人,嫡親哥哥又是府中的嫡長子,衛韞又算什么,不過空占一個嫡女身份。
崔槿寧聽了顰蹙嘆道。
“唉,這姑祖母滿門忠烈,可惜只得了表姨母這一個女兒,她又去得那么早,竟是沒能庇佑表姨母半分,誰能想到這到頭來她的外孫女只得稱自己的親女兒一聲姨娘呢真真造化弄人。”
衛婩聽了以怕拭淚緩嘆。
“哎,誰說不是呢,姨娘她確是個命苦的。”
這話一出,在場的眾人私下也是紛紛附和起來,令國公夫人看了長媳一眼,又想起聶夫人和自己嫡長孫,兩相對比下只覺得這長媳越發的窩囊廢,自己當初真是瞎了眼了,倒委屈了聶夫人好好的一個人兒,說來聶夫人的身份做正室也是夠的。
衛韞在一旁氣得臉色發青,不屑的看了衛婩一眼道。
“郡主,您莫要混淆視聽,可不能嫡庶不分了,聶側夫人她終究不過是個賤妾罷了,又哪有稱妾為母親的道理呢,且妹妹你糊涂了不成,妹妹你的外祖母是儀親王府的親王妃娘娘,可不是勞什子皇女。”
崔槿寧挑眉冷笑道。
“哦?那衛姑娘你跟本郡主好好說說,宮里的皇妃娘娘難道也是你眼里的賤妾不成?!”
衛韞被這話噎住了。
“你!”
令國公夫人對衛韞斥道。
“夠了!還有沒有規矩了,貴人也是你能說嘴的?!”
又轉過身朝崔槿寧賠罪。
“孫女言語不當有失教養,沖撞了郡主,都是老身的罪過,還請郡主殿下恕罪。”
崔槿寧笑意吟吟道。
“今日原是夫人您的壽辰,本郡主也無意擾了夫人,這番就便不作計較了,只是衛姑娘今日說出這樣的一番話,這不免辱沒您自個的身份了,還望夫人您能好生教導才是。”
小懷子喝道。
“好了,聽到殿下的話了?還不快帶衛姑娘下去,免得礙了貴人的眼!”
衛婩上前抱著令國公夫人的臂膀道低聲道。
“祖母您莫要生氣,原也是孫女的罪過,我這樣低賤的身份不能與姐姐相提并論的。”
衛婩說著說著眼紅了幾分,讓人看著心酸。
“傻孩子哭甚,你是好的,日后自有你的造化,這些年到底也是委屈你和你姨娘了。”
國公夫人輕拍了拍她手道。
“幸好還有祖母疼我”
衛婩聽了國公夫人這話后,埋頭進國公夫人懷里嗔道。
趙氏在一旁看著捏緊了帕子險些咬碎一口銀牙,昭陽長公主府上的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崔槿寧本無意與衛婩說話,不過是來了念頭,想給衛韞一點顏色看看罷了,未曾想這衛婩的性子與她倒合拍兩人頗聊得來。
崔槿沅崔槿紓也是各位夫人眼里的金餑餑,崔槿沅在壽宴上被幾位夫人拉著不放,眾人一直家長里短的說了好些話,誰都知娶了這位鎮國公府長房的嫡女,那是大有助益的,老丈人是京都掌權的重臣能不幫扶自家女婿?
相對崔槿沅崔槿紓,其他人就不是那么得眼了,崔槿汐她們只寥寥被夸了幾句就沒了下文,不過十一姑娘崔槿禾本來也是個與世無爭的性子,早就跑到一旁默默的吃東西去了。
壽宴結束后,眾人離去時,衛婩拉著崔槿寧的手笑道。
“我身份尷尬,在府中也沒別的親近的姐妹,今日既然能與郡主相識一場,這可不就是姐姐我莫大的幸事了,郡主若不嫌棄可常來府中與我說說話。”
崔槿寧笑著應下了,令國公夫人攜著一府子媳婦送瘟神一般親自將崔槿寧送了出去。
“怎么?憑你也妄想攀附上人家福寧郡主,別癡心妄想了,不瞧瞧自己是個什么東西。”
眾人都散了后,衛韞在府里小路上堵住了衛婩嘲諷。
“姐姐何必嘲諷我,你又有比我尊貴多少?姐姐還是安分些別再惹得祖母不悅了。”
衛韞聽到衛婩竟敢如此跟她說話頓時就火冒三丈,抬起手就狠狠打了她一耳光。
“我呸,你算個什么東西!這兒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真把自個兒當成什么金枝玉葉了啊,照照鏡子再說吧。”
衛韞正得意洋洋,自己狠狠打了衛婩一巴掌,下一秒就聽到身后震怒的男聲傳來。
衛韞扭頭一看,正是自己的父親令國公世子,只見他黑著臉惡狠狠的瞪著自己。
衛韞嚇了一跳,回過了神來立馬福身行禮,但令國公世子卻狠狠踹了衛韞一腳,衛韞吃痛的驚叫一聲倒在地。
令國公世子身后的趙氏驚得連忙上前扶起女兒,擋在了衛韞身前淚眼婆娑看著令國公世子,大聲的怒斥著他。
“世子爺,你這是作甚啊!韞兒是你親生女兒,你怎么忍心對她這么狠!這個小賤人她不過就是個庶出的賤種!”
令國公世子聽到這話,更是狠狠的給了趙氏一耳光。
“怪道韞兒她小小年紀就是如此的心腸惡毒,原來這根都是出在你這母親的身上。”
趙氏聽了這話鬧了起來。
“你這沒良心的,我好歹是宗人府冊封的郡主,當初為了你義無反顧下嫁,你如今竟然就是這般對待我,你不僅寵妾滅妻還任由這小賤種欺負韞兒。”
令國公世子一向寵聶夫人,連帶著衛婩都要疼幾分,哪里能聽得趙氏一口一個小賤種,當下就狠狠扇了她。
“你這瘋婦,再口不擇言我立馬去回稟爹娘,立馬休了你,扶聶氏為正妻。”
趙氏聽到一顆心徹底涼了,她一個郡主,當初不顧反對硬是下嫁給他做了妾,辛苦熬了多年才被扶為妻,她遭了多少白眼,他卻如此對待她母女,趙氏徹底恨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