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中眾武夫退讓兩旁，頷首呼喊，聲齊若地動：“蠻牛大人！”

蠻牛？

春生定眸望去，心思一沉。

只見一高九尺的粗獷壯漢大步跨過院門，落步塵飛，沙袋大的拳頭仿佛虛攥著每個人的呼吸脈絡，昂首挺胸間橫眉跋扈，黑瞳不偏不倚，睥睨而來！

黑山寨四位百夫長之一，比起刀夫那收斂的威勢，他一身氣勢如蠻熊搏殺！

“小子，你這脆雞般的身板，可拿得動錘子？”蠻牛低頭邁過門檻，高大的身軀頓時擋住門外天光，如熊睥睨鼠，話語冷下三分：“刻得起碑？”

春生默然未語，那庶執事卻如狐見虎，扯著嘴角快步貼到蠻牛的腿邊，呵呵笑道：“蠻牛大人，您也看到了，那小子不對勁啊，膽敢偷匿百夫長令，蔑視百夫長的威嚴，被我給逮到了！”

他弓腰頷首，頭頂還不及蠻牛胸膛高，眼神卻凌厲三分，傲然瞪了春生一眼。

蠻牛何等人，那可是當初在開荒之戰里活下來的鐵肉境武夫，后負責黑山寨的糧草周轉，與黑山堂聯系密切，權勢不俗啊！

他居然親自來這了，任那小子眼神再兇也翻不起風浪，說不定便是閑民的身份都拿不到！

正如此想著，庶執事忽然頭頂一寒，一陣心悸感涌上心頭，下意識昂頭望去，正正對上蠻牛那兇戾的眸子，見唇齒間吐出殺氣：“見百夫長令如見百夫長，你莫不是不知道，欲要抓人，當百夫長令無用？”

“啊？這......”

庶執事嘴唇冷顫，眸光四轉，心驚膽疑，似乎有這種說法，可那家伙又不是百夫長啊......

“閉上嘴，少動心思，懂嗎？”

聲沉自怒，仿佛隕石砸在庶執事的胸口，駭得他臉色煞白，雙目茫茫，悄然埋頭退到一邊：“懂懂懂......”

蠻牛高高在上的眸子挑過桌案上兩塊百夫長令，隨眼瞥了一眼縮在后面的阿鸞、胖掌柜、阿三，又再次落在春生那瘦小的身軀上，臉上無悲無喜：“小子，他們的碑是你刻的？”

“是。”

春生昂首對上蠻牛不屑的視線，一字鏗鏘如銀槍，拳頭悄然虛握。

壯石乃黑山寨首位百夫長，因戰赤目狼而死，一轉眼竟是武夫散盡，老娘的院子蕭條無人，還被曾經手下的熊爺闖門。

而蠻牛與另一位百夫長帶領眾多武夫縱馬遠去，整個黑山寨的防守力量空去其六，余下的四成，即刀夫等尚未先逃的武夫，一天死盡。

便是快要到黑山口的一兩客棧都能出現五頭狼首，遑論深處的黑山寨，上千庶人戶到底面對的是什么？

若老木匠未死，自己未有覺醒方碑，繼承不得壯石的力量，怕是不知要逃，也逃不了，一同碎在赤目狼的尖牙利齒間......

百般思緒凝結于他胸膛，點起一縷倔氣，積蓄在平靜的雙瞳后。

蠻牛如聞趣事，朗聲大笑道：“呵，壯石獨行霸道，你竟還給他刻碑，有意思，倒是沒想到刀夫那貪財懼死的家伙也死了，哈哈！

早跟我們出來，不就跑了嗎，果然他貪財勝過俱死啊！”

嘲笑之聲蕩開，仿佛千斤巨石砸在湖中，震得院里院外的武夫與行人都錯愕愣神：“壯石與刀夫死了？”

春生拳頭一緊，默然不語。

“行啦小子，你既然會刻碑，應該就是想來這要個木匠身份，給你無妨，”蠻牛橫眉張揚，漫步壓至春生身前：“不過這兩塊百夫長令我便帶......”

他話音忽止，順臂膀沉眸望去，腕口被春生單手鉗住，那看起來骨感如刀削的手指未能完全扣滿自己的手臂，仿佛螳螂抓象腿般可笑。

自成為百夫長后，除卻壯石與寨主，已很久無人敢如此抓住自己的手臂。

何況，是個討要木匠身份的少年小子，乳臭未干......

“小子，這百夫長令不是你該拿的，我勸你......老實些！”

蠻牛瞪目圓睜，被扣住的右臂悍然發力，小臂上青筋跳動，震得春生左手抖了一下！

室內院里霎時一靜，眾人屏住呼吸，目瞪口呆盯向蠻牛被抓住的手腕，心中驚疑：“怎么蠻牛大人聲都喊出來了，就抖個手，不揍他？莫不是，按不動......”

“這怎可能，據說在黑山寨的四位百夫長中，單論力氣蠻牛僅比天生力壯的壯石遜色幾分！”

此刻，蠻牛橫眉下壓，左手不知不覺間也攥成拳頭，胸膛高聳，冷目之鋒對上春生昂頭不語的目光，心口的血液如大江滾滾，兇氣沖撞于無形！

“好小子......”

伴隨一聲咬牙的輕喝，蠻牛嘴角咬合肌暗顫，八成力量都灌進右臂，卻還是推不動春生的手，僵硬在半空，摸不到百夫長令，也打不出拳！

都叫在場的人看著，卻掰不動那小子！

一時之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心中已經隱隱猜出局面僵持的緣由，不禁暗暗吞咽一口唾沫——以百夫長蠻牛的勁力怕是奈何不得那少年木匠啊！

“蠻牛大人，壯石于我有恩，刀夫也有托于我，這百夫長令理應由我看護。”

春生聲沉氣穩，那瘦弱的身軀里仿佛壓著一尊萬斤石碑，不可撼動！

百夫長令不過兩塊青銅，順利換個木匠身份可好，少去許多麻煩，正是老木匠口中的避禍避災。

可這災禍避之心堵，我若憋一輩子，活著有什么意思，和上一世一樣無能的死去嗎？

既受傳承，當替榮辱......

“好，好得很，哼，既然我贈你的機會你不要，按規矩你必參與我黑山堂的相關工作證明能力才得拿到木匠身份！”

蠻牛冷哼一聲，心中怨氣沖關，怒目喝道：“你若還想要木匠身份，明日晨時來此尋我，正好有一件工作可以給你，倒是要親眼看看你的本事！”

“什么工作？”春生緩緩松開左手放走那粗壯的手腕，蹙眉道。

蠻牛扭了扭酸澀的手腕：“哼，黑山堂的千夫長狼屠，也就是黑山寨寨主，命我今日來此查遣一位會刻碑的木匠隨行，明早前往黑山深處，探尋運糧隊伍信息中斷的緣由！”

聲若滾雷，震得在場所有人俱是面色大變，目露驚詫色：“竟是千夫長狼屠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