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樓內(nèi)，胖掌柜嘖嘖稱奇地望著眼前的對峙畫面，撫胸氣喘：“那少年居然這么猛，特么的敢直接跟刀夫的手下動手，還秒殺了，這要是記恨我之前待他的態(tài)度怎么辦，會不會刀夫放過他后把咱殺了？”

從旁的小二蹙眉發(fā)問：“掌柜，刀夫那么狠，還會放過他？那些話不都是說著誆人......”

“噓！你不懂刀夫這人，他基本不干對自己不利的事情，扭斷那手下的脖子是因為那家伙已經(jīng)被一腳踹廢了，與其拖累跟腳不如去死，給那少年機會也不過是想彌補手下死亡的損失，免得無人幫他騎驢運財！”

掌柜眼瞇成縫，似神憶當年，許久后嘴里凝出一段話：“開辟黑山寨的那些日子，刀夫所殺妖獸僅次于寨主與壯石，其刀法深厚，在百夫長行列里，有人推斷他能跟鋼骨境的寨主過幾招。

他刀一出鞘，手中沒武器的鐵肉境武夫根本不是一合之敵。

可到現(xiàn)在都沒有動手，他大概是看出了那少年身上的價值，也沒有必要因為三個手下的死而加深沖突，順便拉一把以結(jié)交也利于自己......”

另一小二忍不住插話道：“若刀夫真愿意放過那少年，又在黑山堂引薦，想必不要幾年，立幾次功，能升到中等庶人吧！”

武夫所求中等庶人的身份，便是百夫長，坐擁一地，有能者居之！

“呵，哪有那么容易，現(xiàn)在黑山口已經(jīng)無地可分，百夫長唯有開荒才封，不過機會肯定有的，誒？他這是要......”

掌柜話音未落，守在附近的十余位武夫與倆小二俱是凝眸望去，只見春生跨入屋檐下的長廊，停在壯石夫人的跟前，唇齒輕啟，雨聲噼里啪啦，聽不清說些什么。

倒是壯石夫人的臉上神色變幻無常，警惕中混雜一線期待、疑惑中透露出一抹追憶的自豪、擰眉猶豫片刻后押下全部的賭注！

“阿鸞，把刀給春生。”

在壯石夫人虛弱失力的嗓音輕撫下，阿鸞抿唇深深看著刀鞘上篆刻的“壯石”二字，咬牙便送了出去，眼角淚珠盈眶，顫顫欲落，收不住！

“爹爹的刀很鋒利，嗚，很鋒利......嗚嗚~”

“我知道。”

春生單手取走刀鞘，平滑的質(zhì)感融于掌心，仿佛水抓住了魚。

噠。

一步跨入大雨中，身上密密麻麻落下雨點，漠然的目光躍過三具尸體，落在刀夫的刀鞘上。

“刀夫，聽說黑山口的地上供奉很高，我去那里能安得起身嗎？”

刀夫挑眉注視著漫步走入雨幕的春生，勾嘴輕笑：“你為武夫，又有些本事，在我的引薦下入黑山堂自然可以安身，可不是四下飄零的散武可以比擬的?！?

“那壯石夫人和阿鸞她們能安身嗎？”

春生停在五步內(nèi)，雨水滑過他稚嫩的臉頰，清澈明碩的眼眸中不顯濁色。

老木匠說過，得到恩惠，都要還報，貪圖私利的人總是在逃荒的路上被斬斷手腳，活不久。

為壯石立碑，得其傳承，又獲贈老娘的五兩銀子，受其指點出山避禍，再取壯石夫人的地圖離開黑山寨。

如此多的恩惠，無論壯石生前如何，我理應(yīng)保證壯石的血脈出山！

刀夫沉默片刻，坦然道：“我并不嗜殺，她們于我無害，至少我不會殺她們，而且我有一條門路可以給她們進丘桐城邑的機會，即使再不濟也不至于餓死。

小子，我給你機會了，你也莫要得寸進尺，那倆我會帶上，而且不會死在路上，你也要知道她們并不會給你帶來什么利益，別逞什么少年義氣，不值價！”

春生挑挑眉，思索片刻，端起刀鞘，認真道：“刀夫，這刀可以給你。”

此話一出，壯石夫人臉色煞白，阿鸞睜目若狼口幼兔，趴在伙房窗口的幾人瞪大眼睛，目光中竟透出一絲絲失望。

倒是胖掌柜等人磨牙私語：“這機會要是給我多好......”

刀夫虎眸閃爍，眼神中頗有一分欣慰之色，還是識趣的家伙！

他抬起右手，朗聲道：“丟......”

倉啷——

踏！

唰——

一抹灰黑的光色轟然綻放，春生右腳踩碎一大片水花，最精致的刀鋒掠過雨幕，一往無前！

砰！

刀夫堪堪架起刀鞘擋住刀刃，雄壯的身軀卻如同被猛虎撲食的黑熊，承不住千斤巨力向后摔倒，猛然支出右腿踩碎門檻才穩(wěn)住身形，與春生矮一頭的身軀形成凌空對峙之勢，一兇一靜的眸光爭鋒相對！

這一刻，他醞釀許久的怒火騰空而起，怒目可斬虎！

“找死！”

刀夫雖心頭驚于春生能以如此瘦小的身板爆發(fā)出公牛般的巨力，右手卻是毫不遲疑抓向刀柄！

較力算不得什么，一拳未必能殺人，但一刀足矣！

試看開辟黑山寨后活下來的百夫長，除卻壯石，誰人敢在生死斗中與我比刀！

如今壯石已死，黑山寨內(nèi)武夫我僅在寨主之下，你小子才摸過幾年刀，怎敢與我爭斗？！

一身傲膽收束，便待那出刀的剎那芳華！

倉.......啷！

剛拉起三寸的刀柄猛然被春生細嫩的左手按回來！

刀夫心頭驚怒，暗自咬牙凝目，刀柄微微抽動，剛跳出一絲又壓回去，仿佛卡殼一般！

這力量不是尋常鐵肉境！

我能在開辟黑山寨時活下來，武功本就高于同境，即便回到武夫齊聚的黑山堂也是百夫長中的翹楚！

哪有說被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壓制的道理？

“你到底是誰？！”

伴隨刀夫一聲大喊，渾身氣力爆發(fā)，血液如大江浩蕩，以刀鞘為盾撞飛形成壓制的春生，已是神色失態(tài)，倉皇間拔開刀刃又是氣喘微微，背脊似不知不覺間沾染飄飛的雨水，清涼涼！

春生順勢沉下重心穩(wěn)住身形，立在廊道臺階邊緣，刀鋒偏轉(zhuǎn)，一雙不喜多言的眸子默然睥睨刀夫，仿佛他為雄鷹，刀夫為雛兔！

這般肅殺的傲意，非與那妖獸血戰(zhàn)多年不可得！

刀夫平生也很少遇到這樣霸道的氣勢！

哐啷啷......

短暫的交鋒后，刻著“壯石”二字的刀鞘終于落下庭院石板，清脆的響聲如水滴砸在刀夫心頭，瞳孔驟縮，春生的氣勢猛然融于記憶深處，更霸道七分！

那是十幾年前與赤目狼群的最后一次血戰(zhàn)，血腥味撲鼻，一個赤膊染血的壯漢持刀立在山丘之巔！

其名——壯石！

寨主共殺赤目狼一百零九，他殺一百零八！

彼時寨主已入鋼骨境，他初入鐵肉境！

一戰(zhàn)功成，封百夫長，尊首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