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輕輕流淌。

因為是一樓，而且只有這一間教室在使用，走廊上的燈沒有打開。

教室內靜悄悄的，只有筆尖劃過試卷的聲音。

偶爾會有幾個學生皺著眉，手里轉著筆，“啪嗒”一聲掉在桌上，立馬引得旁邊人的側目。

這套數學題陳嘉樹做得很快。

【高中數學lv4：399/400】

以他的體驗來說，達到5級會讓他做題的思路更上一層樓，可以說在高中應試方面，4級和5級是截然不同的水平。

“這套題的確很有水平，不愧是三校的頂級數學教師們聯合出的?！标惣螛溥呑鲞呍u價。

好在白天陳嘉樹拿到這套題的時候就已經提前預練一遍了，一個晚自習的時間過去，整張卷子上只剩下了最后一道題。

放下筆，陳嘉樹扭了扭略微發酸的脖子，正巧將目光投向右側的汪月杉。

汪女神所在的8班并不是精英班，年級前20名里只有她一個人，所以今晚來到這里的人里沒有她的同學。

在普通班里拔尖不算什么，但偏偏她還不是什么剛好摸到20名邊緣的那種學生。

而是年級前五的?？?。

這才更顯可貴。

汪月杉坐在距離陳嘉樹5米遠的位子上，桌面整潔，除了卷子就是一支備用的圓珠筆，還有一個淡綠色的保溫水杯。

她做題的時候習慣取下眼鏡放在一邊。

陳嘉樹在高一高二的時候就聽說過她的名字了，但當時無論從哪方面看，兩人都是打死不會有交集的那種。

光是憑陳嘉樹那時的自卑性格，也不會選擇去暗戀這樣的女神。

后來成績突飛猛進考到第一考場后，他也習慣性地忽略身邊優秀的女孩子。

再后來身邊便有了李馥芮，就更少觀察女孩了。

想到這里，陳嘉樹手撐著頭，偏了偏，不動聲色地看向汪月杉。

這個月晚上的氣溫還算偏低，汪月杉里面穿著四中的藍白校服，外面套了個米色的厚外套，卻不顯得臃腫，垂下的黑發遮了半邊臉，挺直的背部微微向前傾去。

要不然說女神總是與眾不同又不讓人反感呢？

陳嘉樹記得自己班上的女生很喜歡在臉頰兩側留兩縷頭發，他也說不上那是什么發型，但覺得有些爛大街了。

汪月杉卻一直是最簡單的黑長直，要不然便是扎一個簡單的丸子頭。

反而比那些女生精心疏剪的都要好看。

第一個晚自習的下課鈴聲響起，汪月杉放下筆，看了看還剩的題目，站起身說道：

“大家可以休息一下，我們這個不限時，沒做完也沒事?！?

說完，她拿起水杯，打算去接杯熱水。

忽然，像是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她扭過頭，正巧撞上陳嘉樹的目光。

汪月杉先愣了一下，然后低下頭，像是沒看見似的，離開了座位去接水了。

教室里，幾個熟悉的學生聚在一張桌子上。

“這題真難?。∈前?！一節課我就做出2道來?！?

“我比你好點，做了3道，但是我掃了下后面3道題，難度可比前面3道都要大，估計是超綱的題目了。”

“按高考最后一道題的難度來的，當然會超綱，咱們來這兒不就為了練這個嘛?！?

“可是超太多了，誰做得出來......”

今晚能在這個教室里的學生，雖然在上一次的考試中排到前20，但嚴格來說有一部分人不一定能穩定沖上清北線。

其中幾個人，數學剛好又是他們的弱項。

“陳嘉樹，你做到第幾道題了？”

這時，一根手指戳了戳陳嘉樹的背，弱弱的聲音在陳嘉樹背后響起。

陳嘉樹轉過頭看去，是自己同班的一個叫于曦的女生。

“還剩一道題。”陳嘉樹回答說，“你呢？”

“我......”于曦有些為難，低著頭沒說話。

陳嘉樹記得，于曦是第20名擦邊進來的，而且還是靠著超常發揮的語文以及只扣了2分作文的148分英語。

果然，陳嘉樹偏過身子看了眼她的卷子，只做出了第一道最簡單的。

就在于曦問陳嘉樹的同時，其他幾個留在教室里的人也看了過來。

他們當然認識陳嘉樹這個高三以來的第一名。

一個外向且咋咋呼呼的男生，從教室的另一邊跑到陳嘉樹的桌前，毫無顧忌地拿起他的卷子看了起來。

“第一道題正負1、第二道題1加根號3、第三道題......”

他滿意地念出前三道題的答案后，笑著對遠處的同伴說道：“看來我和年級第一差不多嘛。”

陳嘉樹靜靜看著他。

他訕笑兩聲，放下試卷，擺了擺手：“嘿嘿，我沒惡意啊，就是和你對下答案?！?

見陳嘉樹還是沒說話，他又說道：“其實是剛剛聽到你說只剩一道題了，我是不太信的，就來看看，我叫張旭川，旭日的旭，山川的川。”

陳嘉樹認得這個人，隔壁2班的，在高一高二的時候，數學單科榜上經常滿分的人。

可惜這人也是個偏科仔。

如果把于曦的語文和英語換給他，別說上清北，專業都能隨便挑。

語文只能在100分左右徘徊的他，實際年級排名只在15名左右。

陳嘉樹沒理會張旭川，只是側過身把試卷遞給于曦，“你要看嗎？”

于曦擺著手：“算啦，我看了也不會的。”

張旭川又不合時宜地插嘴說道：“數學是講天賦的，陳嘉樹，你不會這個道理都不懂吧？”

陳嘉樹看了他一眼，問道：“你話怎么這么多？”

張旭川被突如其來的一懟，漲紅了臉，一時不知道是該灰溜溜回座位上去還是懟回去，張了幾下嘴也沒出聲。

實際上，陳嘉樹根本懶得搭理張旭川這樣的人。

空有些智商，卻毫無情商。

陳嘉樹會幫于曦的理由也很簡單：

他以前也是這樣的。

有時候向成績好的同學請教題目時，他們那若有若無的嫌棄眼神，自以為隱藏得很好，實際上敏感的人都會察覺到。

更別說有些好成績會直接以“我也不會”來搪塞。

......

上課鈴救了這樣的尷尬局面。

汪月杉打好熱水回到座位上時，剛好是張旭川被懟到呆愣在原地的時候，她覺得氛圍有些微妙，也沒主動上前搭話。

只不過路過的時候，她瞥見陳嘉樹做到最后一道題的時候也很驚訝。

奇怪的是，直到第二節課結束，陳嘉樹還是沒有解決掉最后一道題。

汪月杉吐出一口氣，被題目搞得有些心煩的她站起身來，環顧了一圈，說道：

“下節課我會試著給大家講解一下這六道題。”

她手上拿出一份答案，“我沒做出最后一道題，所以如果待會兒有人做出來了，可以上來分享一下做法和思路。正確答案是3/7。”

教室里一片沉默。

看來并沒有人做出來。

汪月杉忽然心頭一動，看向陳嘉樹的方向。

陳嘉樹正望向窗外，想著沒有他的李馥芮今晚回家的路得有多孤單？

窗外枝椏在若有若無的月光下搖晃，透過樹叢，可以看到三兩成群向操場奔跑而去的學生們，洋溢著令人艷羨的青春，那是陳嘉樹經歷過但卻沒擁有過的。

汪月杉本來是想看他的試卷，卻被這一幕吸引住，盯著看了好幾秒，而后反應過來，臉頰微紅，只不過沒人注意到她，她很快便調整了過來。

可惜的是，她在看見陳嘉樹的卷子上也同樣空著的最后一道題，遺憾地嘆了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