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元疑惑的繞到沈舒的跟前打算扶起她時，恰好就看見沈舒一雙杏眼淚水盈盈。

一個眨眼這淚珠子就跟不要錢一樣，大顆大顆的掉。

楞是把一屋子的人都給驚著了！惡毒傲慢的沈二小姐，向來是仰著頭做人。除了年幼，何時掉過一滴眼淚？

回回被責罰都是咬著牙不服氣的模樣，也回回將沈元氣得頭疼腦脹。

如今怕是天要塌了~沈舒整個人哭得真真是梨花帶雨！

看得眾人迷糊，沈元更迷糊，如今這是鬧哪一出？！這除了小時候寬慰過的女兒，如今哭成這樣竟然叫他手足無措的愣在了一旁。

再看謝司堯，眼神暗淡平靜無波，站在沈元的身后，負手而立，仿佛眼前根本沒有發生任何事。

沈舒見此，委屈得哽咽出聲“嗚嗚嗚，爹！為什么謝司堯就是不喜歡我？！”

這莫名其妙的話，猶如一道驚雷，驚得在場眾人都是一臉不可思議。

就連淡然謝司堯也是眉頭一挑，轉瞬間又明白過來。

嘴角諷刺，暗自腹誹：沈小姐倒是長進了，如今都學會繞著彎害人了？！

沈元終是不忍，彎下腰大手扶著沈舒的手臂，驚訝女兒怎么這般瘦弱，心下一疼，難得的沒有吼她，而是溫和的開口

“窈窈，先起來再說。”

再是蠻橫那也是自己手心里的寶貝，第一回哭成這般，怎能讓老父親不心疼？

沈舒卻是委屈的避開了，似是脫力的跪坐在原地。

眼淚盈盈的掛在一雙明亮杏眼上，鼻尖紅紅，抽抽搭搭的看向表情冷淡的謝司堯，像極了雪地里跳出來的一只凍紅了鼻尖的軟萌小狐貍。

也像極了在看冷漠無情負心漢的小娘子…

惡毒二小姐卸下了所有的盔甲，軟軟的坐在負心漢面前，聲音難得的溫柔動聽

“阿堯，我錯了！”

她這一聲說得極緩，像高高立起的狐尾巴尖尖在人的心口晃悠了一下，撓心吶~

謝司堯負在身后的手隱約有一瞬收緊，心口一息，瞬間有些煩躁。

身后貼身的丫鬟婆子，早都震驚得不敢出聲，不明白自家小姐究竟是在想什么，只好規規矩矩的縮在角落里。

倒是越演越來勁了？謝司堯垂眸不再看她做戲，對沈舒的做法嗤之以鼻。

可沈舒卻還在小聲抽泣著，流暢的下顎都掛上了梨花珠子，態度十分誠懇

“阿堯，其實我一直都心悅與你。你文采過人，又相貌不凡。從你入府那天起，我就心悅于你了！”

沈元這下是完全呆了，疑惑的看著坐在地上淚眼婆娑的沈舒，又看看身后淡然的謝司堯。

嘿！這孩子在說什么呢？

彎著腰端詳了沈舒半晌，這模樣也沒錯啊，怎么說出口的話，做出來的事都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那你，那你又為何總是欺負子昱？”

子昱是謝司堯的小字。

這是個好問題，沈舒等的就是這一句。

“嗚嗚嗚，因…因為…嗚…我想讓他先喜歡我！我聽說，喜歡一個人，就是要讓他討厭自己，引起他的注意力，這樣他就會漸漸發現我的好了！可是剛才，我才知道阿堯根本就不會喜歡我。”恨不得殺了我掛在外面曬干呢。

眾人呆愣在現場……

沈元叉著腰胡亂抹了把臉，絕了！

“所以，你干那么多壞事竟都是為了讓子昱喜歡你？”

“誰給你出的餿主意！？”轉眸瞪著縮在一旁的楊嬤嬤。

狗奴才！

沈舒擦了擦眼淚，傷心的捂著心口，點點頭。

本來被嚇著的楊嬤嬤還以為沈舒無論如何都會如往常一般護著自己，這些年在沈府早就習慣了。

不曾想，沈舒竟然點頭了！楊嬤嬤在府中憑借著沈舒的維護，向來是目中無人。

沈元乃是當朝尚書，什么小人沒見過，怎么可能看不明白。可自己的傻女兒一再維護根本治不了這狗奴才。

這無疑是把楊嬤嬤推入火口。

“小姐，你可要給老爺說清楚啊。老奴從小姐出生便在伺候您了，那時小姐早產，不肯喝奶，是老奴拿著小勺子一小口一小口，沒日沒夜喂的您。”

“老奴一直將您當做自己的孩子，盼著你有好姻緣，怎么可能會做有損您的事呢？這謝家公子的事，我可是半分未曾開口啊！”

聲音大得都快把謝司堯的小房間給拆了…

不知道是解釋還是吼人呢

沈元一直盯著沈舒的反應，見她對楊嬤嬤的話不為所動，心中大喜。雖然不清楚這孩子怎么就開了竅，但這絕對是好事。

恨不得立馬就掐了這毒瘤，往日教唆自己女兒做頗多惡事的仇，一下找到了發泄口。

“放肆！主子說話有你什么事？跪下！”

楊嬤嬤只好收著聲音，垂著頭跪在一旁攥緊了袖口，將眼里的惡毒藏了干凈。

沈舒自然知道楊嬤嬤，一個吃里扒外的狗東西，利用沈舒母親照顧長女沈月的空隙，將年幼無知的沈舒拿捏得如同她手里精致的提線木偶。

離間了母女感情，又無形中將自己換在了母親的位置上。

漸漸的，沈舒同沈府一家人都不親了，成日就想著如何利用自己的容貌，攀上高枝。

可如今的沈舒不同了，莫說沈元了，就是自己也是巴不得馬上掐了這毒瘤。以防將來她又給自己挖坑。

只不過，如今重要的是謝司堯。

“如今我也曉得了，阿堯根本不會喜歡我的，若是阿堯實在不愿意，不如這婚約……就算了吧。”

說罷，繼續裝做痛心模樣，抬著輕紗袖口擦試著眼淚，濕漉漉的眸子隱約打量著謝司堯的反應。

按照原來的劇情，謝司堯是不可能放棄婚約的，否則也不會在后來都要娶原身過門。

但至于為什么非要娶這個惡毒的女配回去折磨，這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如今自己若是能做個好人讓他改觀，便是將來自己落難了，他也不至于從中作梗。

最好，他能成為沈府的助力。

謝司堯淡淡的睨著做戲的沈舒，說出的話他是半個字都不信的。

戲了半天，總算說到正題上，還是為了解除婚約。

卷腿坐在地上的可憐樣，倒是比以往只會仰頭露牙尖的小狗順眼多了。

伎倆雖然不夠看，但好在這演技配上天賞的容貌，倒真比茶樓的白面花旦還好。

大手的拇指和食指指尖在身后摸索著，嘴角的弧度微閃

有趣。

沈謝兩家的婚約，早在兩人尚在腹中時就已定下。謝司堯的名字里有個堯，沈舒的乳名便也叫窈窈。

謝家還在京中時，兩家便常常往來，兩個孩童也這般相處著。

彼時的沈舒還沒有被楊嬤嬤教壞，漂亮得像是畫里的小仙童，成日纏著謝司堯哥哥長哥哥短的。

兩人本就有婚約，見他們相處融洽，長輩們更是滿意得合不攏嘴。

不論是面上對沈府恩情也好，還是私下的潛藏也罷，謝司堯都不會解除婚約。

沈元是看著謝司堯長大的，他的為人和才能再清楚不過。

即便現在謝府破敗，只剩他一人，但他相信這等經歷了打磨的明珠絕不可能蒙塵。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謝司堯現在差的，不過就是一陣風罷了。

沈元只嘆自己沒教好女兒，這等絕佳女婿自己是盼不上了。

沈舒這些年的德行，沈元是氣不打一處來，謝司堯沒有直接說出取消婚約咽下委屈，已然是給足了沈府顏面。

抬眼看著這小室的布置，處處都是沈舒的手筆。回回給謝司堯準備的東西都會被沈舒以各種由頭偷偷換走。

自己同夫人也不止一次的責罰過沈舒。

一次寒冬，沈舒就不知道怎么把謝司堯院子里的銀碳給換了最劣質的，一燒就起嗆人的大煙。逼得謝司堯的院里只能靠裹著一床薄被取暖，后來受寒發了高燒，身邊的小侍從才紅著眼睛告到了沈元這里。

氣得沈元取了長條藤讓沈舒穿著薄衣跪在雪地里打手心。

那雙手保養得極其嬌貴，又在雪地里跪著許久，手早就凍僵了。沈元揮著長條一打，立馬就腫了起來。

一旁的夫人皺著眉，眼含著淚將自己的手腕給掐出了血，即便是心疼得滴血，也強忍著沒有上前勸阻。

沈舒卻是皺著眉頭咬著牙，盯著手心一條條乍現的紅痕，硬是半分不求饒。

最后姐姐沈月實在不忍心，抱著妹妹，哭著對父親說窈窈已經知錯了，自己會好好同她講。

沈元才順著話丟了藤條，讓她繼續跪著，直到謝司堯退燒才準起來。

終究是沈府虧待了他…

如今女兒悔悟，這件事說開了不過就是一場姻緣。

若是他同意取消，自己也不會有二話。將來還是會視他為子侄，好生待他助他。

抬手拍了拍謝司堯的肩膀，長嘆一口氣后才鄭重的開口

“子昱，這些年你也受了頗多的委屈，是伯父愧對了謝家！”

“若你同意解除婚約，伯父定不會有半句怨言，將來只要你認我這個伯父，伯父定然為你鋪辦好一切。”

掌心從謝司堯的肩膀上離開，滿眼愧疚。

謝司堯就算對沈舒再不滿，但對沈元卻是最敬重的。

穩步上前，謙遜有禮道

“沈伯父多慮了，子昱并不打算解除婚約。”

沈元眉頭微蹙，擔心他是因為沈府有恩，擺著手嚴肅的出聲提醒

“子昱不要考慮旁的！伯父自知教女無方，若是你為此損了自己的姻緣，我百年之后也無顏面對你父母。”

這些年不提是因為自己有私心，如今兩個孩子也大了，不該再強求了。

這般想著，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地上的沈舒一眼。

但凡小女兒乖巧些，哪怕是她姐姐的一半也好，謝司堯這女婿也就……

還坐在地上賣眼淚的沈舒，被沈元的話嚇得是心口一驚，眼神在兩人的臉上不停轉動，一時間竟然忘了裝哭。

您也不用那么動情認真吧，我這還盼著機會抱大腿呢！若是謝司堯真走了，自己還怎么改邪歸正？

謝司堯瞥見地上的人總算安靜，眉頭一挑，轉身面對一臉認真的沈元

“子昱愿意繼續兩家的婚約。”語氣堅定，沒有一絲不愿。

這下沈舒心里繃著的弦才總算踏實了，謝司堯果然不愿意。

沈舒面上感動不已，起身前又用力掐了把大腿。

干燥明亮的眼睛立馬變得淚眼汪汪的，試探著走近了些，蔥白的指尖小心的拉住謝司堯的袖口輕輕拽了拽

“阿堯你放心，從此以后我定當好好對你。再也不會再做那等傻事了。”聲音軟糯糯的像是在撒嬌

往日在眾人心里豎起的傲氣瞬間坍塌，砸得人眉心突突跳。

阿堯…可真難聽！

沈舒扮演的溫順角色沒有在預料中皸裂，還是讓謝司堯有些意外。

毫不避諱的打量，沈舒盡收眼底。事關未來，自己是真的想替原身改過自新的！

為表態度，帶著水氣的杏眼撲閃撲閃的看向對方，滿是真誠。

這最開心的當屬沈元，如今女兒總算迷途知返，謝司堯又愿意給她機會，這心里真是樂開了花！

兩人幼時就相處極好，這長大了應該也不會差，心里已經盤算著過兩日夫人從娘家回來，要如何邀功請賞。

突然想起沈舒成日追著的傅子期來，又瞬間垮下臉來

“那傅世子…”

一提到傅世子，跪著許久的楊嬤嬤小心翼翼的看向沈舒。

直到現在，自己也沒明白沈舒今日做這些的用意。可一切都會變，沈舒對傅世子的追逐是不會變的。

心里暗暗期待著沈舒如同跳腳的小獸再次和沈元吵起來，最好是吵得不歡而散。

屆時自己再好好勸勸她，讓她看清楚誰才是她的貼心人！

這算盤打得太響了，明眼人都看到了她嘴角上揚。

“滾出去！”

沈元最是看不得這狗奴才，一想到自己難得醒悟的乖女又被人給惦記上，這氣就不打一處來。

楊嬤嬤被這大吼聲給嚇得一抖，紅著眼又同沈舒對上了眼。

嘖，讓她學會了…

淡然的收回眼，楊嬤嬤只好挫敗的彎著腰快步退了出去。

沈元見此心情都舒暢了許多。

沈舒趕緊乖巧的上前，做出發誓的動作，

“請父親放心，那世子不過是我用來讓阿堯吃醋的，如今我已大徹大悟，絕對絕對不會再同他有半分糾葛。”

說完，還不忘轉身對著一旁的美大腿眨眨眼：看，我是認真的呢！

“這可是你說的，若是你再辜負了子昱，我就將你送去深山老林的莊子上，休想再回來！”

“……沒問題！”

如今自己拿的就是這倒霉的女配劇本，只能討好著上前扶著沈元

“好好好，我要是再犯，我就自己去深山老林的莊子上。”

自由自在，也不錯…

想到什么又瞬間破防

算了，這原主欠的債還得先還完。否則，我怕是逃到天邊，都會被人報復。

回頭看看謝司堯，一個極品大帥哥，自己做個舔狗又怎么了？！

堅定的點點頭，嗯！完全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