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陣的青光如潮水般將林楓吞沒時，他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被揉碎了重組。耳邊是尖銳的嗡鳴，眼前是旋轉的星軌——那些星軌竟與沉淵在勘探站畫下的陣紋隱隱重合，只是更龐雜，像無數條銀色的蛇在追逐咬噬。

“隊長！”是小王的呼喊，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林楓想回應，卻被一股巨力推著向前，腰間的傷口在傳送亂流中再次裂開，血珠滴落在護心鱗上，那枚金色鱗片突然爆發出強光，將他包裹成一個繭。劇痛瞬間消散，他得以看清周圍的景象：小李和小王也被類似的光繭護著，在亂流中翻滾，他們的臉因恐懼而扭曲，卻死死攥著懷里的星圖殘卷。

“抓緊殘卷！”林楓吼道，聲音穿透光繭，“沉淵閣下的力量在護著我們！”

話音剛落，前方的亂流突然撕開一道口子，露出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三人的光繭如流星般墜出，重重砸在一片焦黑的土地上。

“咳咳……”林楓掙扎著推開光繭，發現自己趴在一處金屬平臺上，身下的鋼板銹跡斑斑，還殘留著灼燒的痕跡。小王和小李摔在不遠處的沙堆里，正互相攙扶著爬起來。

“這是哪兒？”小王吐掉嘴里的沙子，望著四周——遠處是連綿的廢棄廠房，煙囪歪斜地指向天空，風穿過銹蝕的鐵架，發出“嗚嗚”的哀鳴，像是無數人在哭泣。

林楓撿起掉在腳邊的護心鱗，鱗片上的金光已經黯淡，卻依舊溫熱。“看建筑風格，像是三百年前的殖民前哨站。”他指著廠房墻上模糊的標志，“是‘開拓時代’的遺留，后來因為資源枯竭被廢棄了。”

“反叛者的聯絡點怎么會在這里？”小李不解，“這地方看起來至少有幾十年沒人來過了。”

林楓沒說話，只是走到平臺邊緣，向下望去。前哨站建在一處山坡上，下方是成片的廢墟，街道上還能看到翻倒的磁懸浮車，玻璃罩早已碎裂，露出里面生銹的座椅。最詭異的是，廢墟里竟沒有任何植物生長，連坦瑟星常見的噬鐵苔都不見蹤影，只有一種灰黑色的粉末，覆蓋在所有物體表面，像是被火燒過的灰燼。

“這粉末……”小王用手指蘸了一點，剛要湊到鼻尖，就被林楓厲聲喝止：“別碰！”

林楓從背包里取出檢測試紙，蘸了點粉末。試紙瞬間變成紫黑色，邊緣還冒著細小的黑煙。“是虛空濁氣的殘留物，比隕星湖的濃度高十倍。”他的聲音有些發沉，“這里以前肯定發生過虛空影暴動，所有生命都被吞噬了。”

小李突然指著遠處的一棟建筑：“隊長你看，那棟樓的窗戶是亮的！”

眾人望去，只見廢墟深處的一棟圓頂建筑里，隱約有紅光閃爍，像是有人在里面點燃了篝火。

“小心點。”林楓握緊激光步槍，“沉淵閣下說過，虛空影會被活物的氣息吸引，這里的濁氣濃度這么高，不可能有正常人類活動。”

三人呈戰術隊形向圓頂建筑靠近，腳下的灰燼發出“沙沙”的聲響，在死寂的廢墟里格外刺耳。越靠近建筑，空氣中的腥甜味就越濃，與星骸墓地的虛空濁氣如出一轍。

“不對勁。”小李突然停步，指著建筑門口的地面，“那是守秘者的靴印！剛留下的，還沒被風吹散。”

地面的灰燼上，果然印著幾排整齊的靴印，鞋跟處有守秘者特有的鷹徽印記。林楓蹲下身，用手指量了量靴印的深度：“是重型機甲兵，至少一個小隊。”他看向建筑的圓頂，那里的紅光越來越亮，還伴隨著低沉的嗡鳴，“他們在里面做什么？”

小王突然捂住耳朵，臉色發白：“隊長，你聽到了嗎？有小孩在哭。”

林楓側耳細聽，果然有微弱的哭聲從建筑里傳來，斷斷續續的，像是被什么東西捂住了嘴。他心中一緊：“是陷阱！虛空影能模仿生靈的聲音！”

話音未落，建筑的大門突然“吱呀”一聲打開，紅光如潮水般涌出，伴隨著濃烈的腥甜味。一個穿著守秘者制服的士兵踉蹌著沖出來，他的半邊身體已經化作灰黑色的霧氣，臉上還殘留著驚恐的表情，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顯然已經被虛空影吞噬了心智。

“是被感染的清道夫！”小李扣動扳機，激光束射中士兵的胸口，卻只打出一串黑煙。那士兵毫發無傷，反而加快速度撲來，爪子上的指甲已經變成了青黑色的尖刺。

林楓猛地將小李推開，自己則側身躲過攻擊，手中的軍刺狠狠扎進士兵的后頸——那里是機甲兵的神經接口位置，也是虛空濁氣最難侵蝕的地方。士兵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嘯，身體瞬間化作一團黑霧，消散在空氣中。

“里面還有更多！”林楓低喝，“小王，扔閃光彈！”

小王立刻掏出閃光彈，拉掉引信扔進建筑。劇烈的白光閃過，里面傳來無數尖嘯，紅光也隨之黯淡了幾分。三人趁機沖進建筑，發現這里竟是個巨大的實驗艙，墻壁上布滿了玻璃培養皿，里面漂浮著扭曲的人形——有的長著獸爪，有的渾身覆蓋著鱗片，無一例外，都散發著虛空濁氣的腥甜。

而實驗艙的中央，矗立著一個巨大的金屬柱，上面纏繞著無數根管線，連接著培養皿。紅光就是從金屬柱頂端的晶體里散發出來的，那晶體竟與蝕心者右眼的虛空晶石一模一樣！

“他們在用活人培養虛空影！”小李的聲音帶著顫抖，他看到一個培養皿里，漂浮著個穿著校服的少年，胸口還別著藍星第一中學的徽章。

林楓的拳頭死死攥緊，指節泛白。他終于明白守秘者為什么要追殺他們——這些人不僅勾結虛空遺民，還用同胞做實驗，而星圖殘卷上標記的“虛空遺跡”，恐怕就是這樣的人間地獄。

就在這時，金屬柱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頂端的晶體爆發出刺眼的紅光。所有培養皿里的人形都睜開了眼睛，瞳孔是純粹的黑色，沒有絲毫神采。

“快毀掉那根柱子！”林楓吼道，激光步槍的光束瘋狂射向金屬柱，卻被一層無形的屏障擋住。

小王突然想起什么，從背包里掏出一枚驚雷彈：“隊長，用這個！驚雷彈的震蕩波能干擾能量場！”

林楓接過驚雷彈，拉掉引信，用力扔向金屬柱。就在炸彈即將接觸屏障的瞬間，一道黑影突然從天花板的管道里竄出，用身體擋住了驚雷彈。

“是執杖人！”小李驚呼。

執杖人披著的黑袍在爆炸中被撕碎，露出下面布滿黑色紋路的身體。他冷笑一聲，手中的短杖指向林楓：“沉淵的小走狗，終于自投羅網了。”

金屬柱的紅光突然暴漲，培養皿里的人形紛紛撞碎玻璃，化作黑霧撲來。林楓拉著小李和小王轉身就跑，身后的尖嘯如影隨形。

“往東邊的磁懸浮車站跑！”林楓吼道，“那里有廢棄的引擎，能引爆！”

三人在廢墟中狂奔，黑霧如潮水般追咬在后。小王的背包被一只虛空影的利爪劃破，星圖殘卷掉落在地。他想回頭去撿，卻被林楓死死拽住：“別管了！保命要緊！”

就在殘卷即將被黑霧吞噬的瞬間，一道金光突然從天際射來，將殘卷卷起，落在林楓手中。眾人抬頭望去，只見沉淵的身影出現在廢墟上空，金色的長袍在風中獵獵作響，雖然臉色依舊蒼白，眸中的金光卻足以讓所有黑霧瑟瑟發抖。

“爾等，擾了吾的清靜。”沉淵的聲音落下，金色的源力如暴雨般灑下，黑霧在金光中發出凄厲的慘叫，瞬間消散無蹤。

執杖人見狀，轉身就跑，卻被沉淵的源力纏住。“蝕心者沒告訴你，吾最恨別人動吾護著的人嗎？”沉淵的指尖凝聚起一道金芒，刺穿了執杖人的肩膀。

執杖人發出一聲慘叫，化作一道黑影遁入地下。沉淵沒有去追，只是揮手將星圖殘卷送到林楓面前，眸中帶著一絲疲憊：“這殘卷上的遺跡，必須盡快毀掉。守秘者在用它們培育‘虛空戰士’，一旦成功，整個星系都會遭殃。”

林楓握緊殘卷，看著遠處仍在冒煙的實驗艙，突然明白了沉淵口中的“守護”意味著什么。那不是神明對螻蟻的憐憫，而是對生命最本真的尊重——哪怕是殘缺的、脆弱的，也不該被如此踐踏。

“我們接下來去哪？”小王輕聲問，他的聲音里已經沒有了之前的膽怯，多了幾分堅定。

沉淵望向廢墟盡頭的星空，那里有一顆暗淡的星辰正在閃爍：“去‘碎星帶’。那里有星衍當年留下的星辰戰族哨所，或許能找到克制虛空戰士的方法。”

三人跟在沉淵身后，向磁懸浮車站走去。廢墟的灰燼在他們腳下揚起，又被源力滌蕩成純凈的光點，像是無數顆微小的星辰，在灰暗的土地上，悄悄亮起。